翌日清晨,冬日的太陽懶難得早起了一回,那溫暖的陽光灑下來,落在顧公館的角角落落,看起來,令人頗為心情愉悅。
七點整,顧江年從睡夢中起身,小心翼翼的抽出自己的臂彎,靠在床上捏了捏。
側(cè)眸,望了眼尚在睡夢中的姜慕晚,伸出腳,在被窩里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人。
后者動了動。
他再碰。
她再動。
這人好似在這安靜的晨間找到了些許樂趣。
于是、他再碰。
換來的是姜慕晚一腳踹過來,將他的腿給踹下了床。
這人,老實了。
用老人家的話來說,顧江年就是欠,欠收拾。
七點半,這人披著睡袍下樓,客廳內(nèi),傭人們正在做晨間工作。
一身深藍色晨袍在身,讓這人周身多了份沉穩(wěn)的氣質(zhì),這是顧江年,他是商人,也是一個游走于這浩瀚世間的普通人。
這日晨間,余瑟來了。
許是天氣好,讓她在這寒冷的冬日踏進了這片山林之中。
余瑟不大喜歡顧公館,因著顧公館靠山靠水,寒意太重。
早年間,她身體受過傷痛,留下了后遺癥。
每每冬日,能不出門便不出門,大抵是今日天氣好,又恰逢周末,這人來了興致,在這晨間進了顧公館。
此時,顧江年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蒙了白霜的后院,兩只貓窩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打著盹兒。
蘭英不遠不近的候在一旁,以防自家先生有需要。
聽聞院落引擎聲響起,蘭英向后望去,便見余瑟正推開車門,在這清晨,跨步而來。
“先---------,”
蘭英欲要告知的話語即將出口,卻被余瑟伸手拍了拍肩膀。
止了她即將出口的話語。
臨了,且揮了揮手讓蘭英離開。
這日清晨,顧江年端著水杯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眼前的白霧蒙蒙的草地,整個人思緒都飄出了顧公館。
余瑟站在身后望著他良久,見人久久未動,但也不著急,反而是面含淺笑的望著他。
于是,在這個清晨之間,母子二人一前一后站著。
無聲無息。
遠遠看去美的像一副靜態(tài)的風(fēng)景畫。
余瑟與顧江年二人早年間吃過太多生活的苦。
因知曉前路難行,所以在這份生活當(dāng)中余瑟對顧江年多了一份包容。
而顧江年對余瑟又多了一份尊敬,這種母子關(guān)系平衡在世間萬物之間。
誰也不多退一步,誰也不多進一步。
比如這日清晨余瑟來到顧公館,見顧江年站在窗前出神,她并未上前打擾,而是靜靜的立在身后靜靜的望著她,一如以往的每一個夜晚一樣。
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守護者,不打擾,不詢問。
此時的顧江年,滿腦子想的是姜慕晚,是昨日夜間二人耳鬢廝磨的場景,是姜慕晚對著季言庭一顰一笑的場景。
他想,如若有朝一日,姜慕晚與別的男人耳鬢廝磨,他會如何?
想了許久,他發(fā)現(xiàn),想這些,無異于將自己往死胡同里逼。
于是、一聲不輕不重的嘆息聲響起。
端著杯子微微轉(zhuǎn)身,乍一見余瑟站在身后,心里有一秒詫異。
隨即,穩(wěn)了穩(wěn)情緒:“母親怎來了?”
“瞧今日天色好,又恰逢周末,過來看看你,”余瑟笑答,眉眼彎彎,帶著長輩特有的慈愛。
余瑟以往不是沒有這般時候,以往,顧江年是如何做的?
他很平靜,覺得母親來看兒子是常事,不管何時來,都可行。
可這日,這人見了余瑟,內(nèi)心有一秒的不安。
這種不安,不知是來自姜慕晚還是來自余瑟。
總之,是這二人中的一個。
初為人夫的顧江年,在這日好似有那么一點點體會到什么叫兩面為難。
一邊是姜慕晚,一邊是余瑟。
若這二人今日在顧公館撞見了。
是星球大戰(zhàn)還是地動山搖?
余瑟本就不喜姜慕晚,雖說客套尚在,可若是知曉姜慕晚已成兒媳,會不會高血壓沖頂?
倘若說出什么難聽的話,就姜慕晚那張破嘴,會不會將人氣到醫(yī)院去?
如此想著,顧江年有些不好了。
“老人有言,晨起可笑不可嘆,否則,影響氣運,”余瑟望著顧江年用長輩的話語溫溫告知。
影響氣運這四個字,大有玄乎。
可即便是玄乎,他顧江年有那么半分不信。
不信歸不信,自家母親的話,不能反駁,于是,這人淡笑回應(yīng):“母親說的是。”
“晨間早餐用了?”
“尚未,”他答,盡顯尊敬。
“一道?”
“好,”他如此回應(yīng)。
這日,余瑟在前,顧江年在后,二人邁步朝餐室而去,實木餐桌上擺著兩套餐具,余瑟并未多想,以為是蘭英為自己準(zhǔn)備的,就此坐了下去。
“太——————,”
“去倒杯水給我,”蘭英見二人對面坐下,本想問,是否要去喊太太起床。
而顧江年,在此時,用一只杯子打斷了她接下來要問的話。
且眼神掃過來時,帶著警告之意。
那一抹警告,隱有兇狠之意。
好似她若是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今日算是完了。
蘭英只覺胸口一緊,噯了聲,端著杯子往一旁而去。
如此就罷,且還遣散了餐室內(nèi)的傭人,獨留自己伺候。
蘭英隱隱,猜到了些許什么。
“怎改成了中式早餐了?”以往的顧江年,用餐偏向西式。
方便,快速,也無須講究太多。
“偶爾換換口味,”他答,話語間端的是漫不經(jīng)心之意。
是偶爾換換口味嗎?顧江年明擺的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顧公館的西式早餐之所以換成中式早餐是因姜慕晚不喜西式。
早年間,姜慕晚在跟國外留學(xué),被面包三明治摧殘的夠嗆,回國之后,能不碰那些東西就不碰那些東西。
是以,才有了第一日來顧公館時,眼巴巴的瞅著顧江年,不是真想等著人伺候,是不太想吃罷了。
前幾日,入駐顧公館時,她直言,只用中餐,顧公館的早餐這才換成中式的。
“挺好的,面包三明治到底不如清粥豆?jié){來的有營養(yǎng),”余瑟對于顧公館的早餐換了一事,頗為贊同。
“恩,”顧江年輕輕應(yīng)允。
營養(yǎng)他未曾多想,不過是姜慕晚要求罷了。
不依了她,又得翻天。
“晨間新聞看了嗎?”用餐間隙,余瑟問道。
“恩?”
“聽說季言庭跟姜慕晚求婚了,”余瑟這話,不是詢問句,而是陳述句。
且這陳述句中帶著些許高興之意。
顧江年聞言,依舊穩(wěn)如泰山,面色依舊如常。
他有多穩(wěn),蘭英便有多震驚。
似是不清楚余瑟口中的姜慕晚跟此時樓上睡著的姜慕晚是不是同一個人。
蘭英視線敲敲的落在顧江年身上。只聽人漫不經(jīng)心道:“旁人的家事,母親倒是挺關(guān)注?!?br/>
顧江年這話的言下之意就差說余瑟是閑的了。
余瑟聽出來了嗎?
聽出來了,可她無所謂。
畢竟今日是來敲打顧江年的。
“我瞧著姜家慕晚與季家言庭倒是挺般配的,韞章覺得呢?”
“母親覺得是就是,”顧江年這話,回應(yīng)的實在是有技巧,讓他說自己老婆跟別的男人配,他說不出來,若是據(jù)理力爭,也實在不合適,于是,淡淡的,輕輕巧巧的將這句話給推了回去。
“什么叫我覺得是就是?”余瑟窮追不舍。
顧江年依舊神色鎮(zhèn)定,端著豆?jié){抬眸,這一抬眸之間便見穿著睡袍松散著頭發(fā),站在餐室門口的姜慕晚。
這人許是剛起,視線稍有些朦朧,見了余瑟,略微錯愕,望著人默了數(shù)秒。
不曾想一回神,便撞見了顧江年的視線。
何為前有狼后有虎?
此時,顧江年用他的實際處境活生生的給你演繹了一番何為前有狼后有虎。
此時,余瑟等著他回答。
姜慕晚站在身后望著他。
回答是,這個小潑婦回頭指不定怎么磋磨他。
回答不是,難免會讓余瑟上綱上線。
顧江年沉默了。
姜慕晚與余瑟二人此時皆是望著顧江年,而顧江年,視線落在姜慕晚身上。
握著杯子的手緩緩緊了緊,而后,緩緩的將修長的身子靠向身后的椅背。
“恩。”他短促的應(yīng)了聲。
余瑟注意大抵是注意到顧江年望向她身后的視線了,緩緩轉(zhuǎn)身望去。
身后空無一人。
于是,她問道:“瞧什么?”
顧江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簾微壓,隱住了內(nèi)心泛濫出來的情緒,言簡意賅道:“貓?!?br/>
蘭英這日,是震驚的。
原以為自家先生與姜小姐的婚事,夫人是知曉的,可眼下看來,并不知,不知就罷了,且顧先生還刻意的瞞著夫人。
這日晨間,站在餐室門口的小太太,硬生生的被自家先生的一個恩字,給送走了。
是送走了嗎?
不見得是。
自幼缺愛的人最是能看出別人喜不喜她,余瑟的不喜歡,姜慕晚一早便看出來了。
將將行至餐室門口,聽聞這二人的對話。
多少也知曉也許。
本就是隱婚,不知曉很正常,她無何好說。
這日,被餓醒的人轉(zhuǎn)身離開,只是不想跟余瑟起爭執(zhí)罷了。
只是聽聞顧江年那個恩字,眸色涼了涼。
這個昨夜行至情濃時啞著嗓子警告她不要跟季言庭有什么不三不四的舉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