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別轉(zhuǎn)過臉有些心虛道:“我們是去看紅葉,不是去拜月老?!?br/> 她并未發(fā)現(xiàn),夜衡的目光在一瞬間黯然失色,他抬了抬手,似是想要抽開手臂,然而動了動,還是沒有繼續(xù),只淡聲道:“西岐京都的紅葉更艷,我們回去看?!?br/> 蘇芊芊似是未察:“那不一樣,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景……”
夜衡的臉?biāo)查g覆滿了冰霜:“王妃還記得先前答應(yīng)過我什么?”
蘇芊芊笑臉盈盈:“記得,就是在你回去之前,帶你賞遍東陵美景呀!”
“在我回去之前?”夜衡的神色一冷,四周的氣息陡然凍結(jié),令人不由自主地發(fā)顫。他面無表情的抽開她挽著的手,冷冷丟下一句:“不勞蘇小姐,本王有腳?!?br/> 說罷,徑直離開。
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四周的壓迫感陡然消失,雙雙猛呼出口氣,上前朝蘇芊芊道:“小姐,王爺好像生氣了……”
蘇芊芊捏了捏額頭,說道:“生氣更好,最好別來找我,咱們繼續(xù)?!?br/> 雙雙擔(dān)心地看了看門口,見蘇芊芊已經(jīng)轉(zhuǎn)身,只得跟上。
夜衡自那日與蘇芊芊不歡而散之后,便沒再出現(xiàn),蘇芊芊也不理會,但整個相府都透著一股陰沉沉的氣息。
如此過了數(shù)天,這日已近黃昏,夜衡正在書房與蘇相下棋。
蘇相看著他眉頭緊擰的樣子,捻須笑道:“老夫的棋藝向來不精,賢婿如此猶豫,心思應(yīng)當(dāng)不在棋盤之上。”
夜衡聞言,指端捻著白子,落在棋盤一處。傾刻間,便將黑子殺了一大片,他這才抬頭應(yīng)道:“王妃無意回西岐?!?br/> 所以就拿老夫的黑棋出氣?蘇相掃了一眼所剩無幾的黑子,臉色和自己的棋子一樣黑,他清了清嗓子,慢悠悠放下一顆子,說道:“顯然是你不夠好。”
夜衡執(zhí)棋的手頓了一下,微微往后挪了挪,放在了另一處:“她放心不下你?!?br/> 蘇相將黑子一放,棋盤局勢立時大變,他眼中含笑,滿意應(yīng)道:“那是親閨女,你這輩子都比不過。”
夜衡看著他得意的樣子,抬手又落一子,待見到蘇相笑容一凝,才緩緩說道:“讓你去西岐,也不是那么難?!?br/> 蘇相立即聽出他話中之意:“你若敢對東陵開戰(zhàn),老夫必會披甲上陣?!?br/> 夜衡不在意地應(yīng)道:“十年前,我與你交手過一次……”
蘇相立刻想到那場令東陵元?dú)獯髠膽?zhàn)役,在那之后,西岐與東陵便開始了十年的表面和平,當(dāng)時他還不困惑為何東陵會突展奇招,原來……
蘇相氣得捂胸,把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將棋盤一推,正要開口,便有小廝驚慌失措地跑進(jìn)來:“相爺……相爺不好了,小姐在月老廟爬山,不小心摔下去了,如今怕是……怕不好了……”
聞言,蘇相大吃一驚:“快,快備馬!”
他的話音剛落,身側(cè)夜衡已旋風(fēng)一般沖出門去。
去往月老廟的路上,夜衡策馬奔騰,而心中卻是抑制不住的懊悔。
那日聽著她口吻之中有了不愿與他回西岐的意味,他的心頭便置了一口氣,是以今日她來邀自己去月老廟,也被他冷然回應(yīng),他心頭是氣的,掏著心窩子暖了她這么久,卻終歸沒有暖透她的心,無時無刻不想著與他分開。
然而此刻,他心中只剩下悔,暖不了的心窩子,那就繼續(xù)暖,總有一日會捂熱。明知她不過三腳貓功夫,竟還由著她獨(dú)自去月老廟,如今……
夜衡握著韁繩的手在發(fā)抖,哪怕多年前上戰(zhàn)場,敵軍的箭擦著脖頸過去,都沒有這般惶恐過。
夕陽沉下最后一縷光,天下陷入一片黑暗,片片紅葉隱在其中,變成了一張張無聲的網(wǎng),隨著颯颯秋風(fēng),直直向他撲來,只余下狂亂的馬蹄聲將他的思緒填滿。
月老廟近在眼前,馬卻已不堪重負(fù),直直倒地,他不再遲疑,踏著輕功越過廟門直沖入內(nèi),就在他足尖落地的一瞬間,耳邊轟地一聲,頭頂忽然炸出無數(shù)光茫,將漆黑的夜空迅速鋪滿,各色煙花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又消沉在無邊的黑暗里,伴隨而來的,是輕柔軟糯的聲音:“夜衡,愿你永生永世,都能福澤綿延……”
他驀地轉(zhuǎn)過身,但見紛紛光華之下,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緩緩朝他走來,那張小小的臉?biāo)蒲┌惆尊?,一雙剔透的眼眸彎成了月牙,半映住他帶著緊張的臉。
夜衡長腿一邁,下一刻,已沖到她面前,緊緊將她摟住,似要揉進(jìn)骨血般,帶著失而復(fù)得的懼感。
他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從未。
蘇芊芊被抱得喘不過氣來,本能地想要推開他:“夜衡,你放開我……”
“休想?!彼敛华q豫打斷她的話,口吻不容反抗的命令,“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休想放開?!?br/> 蘇芊芊掙扎的動作隨著他的言語緩緩頓住,一顆心漸漸歸于安定,清靈的聲音裹著一層歡喜,卻只化作一個字:“好?!?br/> 聞言,夜衡垂首看向懷中的人,那雙清冷的眸子立時覆了暖意:“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