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站在李逸云身邊,道:“二叔,我沒有質(zhì)疑你能當大掌柜。只不過剛剛上任就分家,還要把你的親侄子送去報官,恐怕不妥吧?”
李靈樞厲聲道:“李逸云這孩子,以下犯上,色令智昏,以至于做出種種荒唐之舉。論公,我身為同舟堂大掌柜,照理說要加以懲處,以儆效尤。論私,我是李逸云的叔叔,本身就該多他多教導教導。怎奈何李逸云實在荒唐,得讓他吃點苦頭,否則不知道世間疾苦,永遠不能成才。嫂嫂請放心,待他從衙門里出,我必定對他多多照料?!?br/> 杜氏大驚。倘若衙門真的判處李逸云以下犯上蓄意傷人的罪名,少不得在大牢里蹲上幾個月。牢房陰暗潮濕,蚊蟲滋養(yǎng),任誰進去蹲上個一年半載就會丟半條命,更何況李逸云養(yǎng)尊處優(yōu)細皮嫩肉,完全經(jīng)不起折騰。可是現(xiàn)在李靈樞獨攬大權,丈夫和陳掌柜都臥病在床,無人敢出頭為李逸云說話,還有宋俊臣在一旁虎視眈眈。
唉,真是揪心。
李靈樞走到李逸云身旁,拍了拍肩膀,笑道:“賢侄,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希望你能理解叔叔的一片良苦用心啊?!?br/> 李逸云暗暗叫苦。李靈樞說得客氣,其實意思很明顯……李靈樞在牢房里稍作手腳,自己能否手腳齊全地出來就說不準了。可是李靈樞栽贓嫁禍這招玩得秒,讓自己有冤無處訴。同舟堂的人都以為自己為了一己之私給陳君明下毒,覺得自己人品著實低劣?,F(xiàn)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杜氏上前阻攔,但是被幾個家丁粗暴地推開。
李逸云氣得睚眥欲裂,暗暗發(fā)誓,以后一定要把李靈樞碎尸萬段。
正在他奮力掙扎時,他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坏来旨c的聲音:“是哪個混賬把我錢家的女婿綁起來了?”
李逸云聞聲望去,發(fā)現(xiàn)來人竟然是錢捕頭。此時此刻,他覺得錢捕頭看起來分外親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錢捕頭。
錢捕頭三步并作兩步,沖到李逸云身邊,一把推開兩個家丁,怒道:“誰?誰把你綁起來了?”
李逸云感動不已,沒想到在關鍵時刻來解救自己的竟然是錢家的人。
錢捕頭抽走他嘴里的布團,粗著嗓子問:“誰欺負你的?跟叔叔說,叔叔幫你出頭。欺負我錢家的女婿,就是在欺負我錢家!”
李逸云伸出手指,指著李靈樞。
錢捕頭便喝問道:“李老二,你為什么把你的親侄子綁起來?”
李靈樞在錢捕頭面前也不敢太過放肆,道:“逸云以下犯上,給長輩下毒,陰謀篡奪司理印信,實在罪大惡極,正要押他去報官!”
錢捕頭眉毛一挑,問:“是么?”
李靈樞道:“同舟堂的人都可以作證,宋先生和田師爺也能作證?!?br/> 錢捕頭便又望著田師爺,驚訝道:“田師爺居然也在這。您在這里聽見了什么看見什么?”
田師爺?shù)溃骸拔沂莒`樞先生邀請,說是來見證同舟堂即將發(fā)生的大事。在這里,我看到了同舟堂上上下下都推舉靈樞為司理大掌柜,看到了李逸云企圖收買李靈樞的證據(jù)?!?br/> 錢捕頭冷笑不語。
田師爺問:“錢捕頭半夜來到這里,又是所為何事?”
錢捕頭嘿嘿笑道:“我也是受人邀請,來見證同舟堂即將發(fā)生的大事。”
李靈樞道:“勞煩錢捕頭費心了,同舟堂的大事已然發(fā)生?!?br/> 錢捕頭搖搖頭,說:“我說的大事和你們說的大事不一樣。你們說的大事叫做權力更迭,我所說的大事叫做清理門戶?!?br/> 李靈樞臉上不好看,問:“清理門戶?你敬修堂來我同舟堂清理什么門戶?”
錢捕頭笑道:“我是來見證清理門戶,不是來執(zhí)行清理門戶?!?br/> 李逸云大喜,錢捕頭肯定是有備而來。可錢捕頭能有什么準備?
李靈樞皺眉道:“你什么意思?”
錢捕頭沖著大門方向喊道:“李大先生,出來吧!”
李逸云一愣,發(fā)現(xiàn)爹爹紅光滿面地走進議事廳,渾然不是重病的樣子。他驚道:“爹爹,你沒事???”
李素問沉著臉,罵道:“本來沒事,但是被你氣出事了?!?br/> 而李靈樞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李素問冷冷盯著李靈樞,突然嘆了口氣,道:“唉,二弟,你這是何必?為了買通宋俊臣,為了收買兩家中的這些長輩,你花了多少錢出去?不對,你那點私房錢花天酒地是足夠的,但是想收買這么多人,基本不可能??磥恚闶窃手Z了他們許多好處吧?”
此言一出,宋俊臣臉上波瀾不驚,似乎聽不懂李素問的話。而李家的某些長輩,和同舟堂的部分伙計都有些不自然。
李靈樞道:“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李素問指著宋俊臣,道:“我倒想問問,你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你覬覦大掌柜之位久矣,但是不知道你如此喪心病狂。勾結(jié)宋俊臣,禍害同舟堂,收買趙亮,害死方大老娘,又勾結(jié)洋商,只是為了你一己之私欲!你把同舟堂毀了,即便你篡位當了同舟堂的大掌柜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