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云輕聲道:“白銀,二十五萬兩!”
韓陽笑道:“二十五萬兩……”
李逸云緊張地問道:“怎么,是不是不太方便?”
韓陽道:“倘若你早幾天來,我倒是可以借二十五萬兩給你。但是前天,幾個美國人來找我借錢,我借了部分給他們。現如今,我只能借給你十萬兩?!?br/> 李逸云得改名李愁云了,發(fā)愁道:“十萬兩,唉,還有十五萬兩的缺口,這該如何是好!”
韓陽道:“天無絕人之路。你們廣東十三行不都是一家么?為何不去找總商伍秉鑒伍掌柜去借?”
李逸云苦笑道:“伍掌柜何許人也,我又是何許人也?平凡人等輕易見不到他一面。韓兄,您能不能再幫我弄點錢來?”
韓陽道:“我是做放貸生意的,來貸款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如果我有多的錢,肯定借給你,怎奈何你來的不是時候。”
李逸云見不能在韓陽這里借到更多的錢,也不能勉強,便和他簽訂結款協(xié)議,再三感謝后與他告別。
走出韓陽的房子,李逸云步履沉重,雙腿如同綁了千斤重擔一般,呼吸卻變得輕了很多,臉色也有些發(fā)白??着聊岬溃骸拔疫€認識一個朋友,他不是做借貸生意的,也不是開錢鋪票號的,但是家里很有錢。如果你跟他聊得來,說不定他能慷慨解囊。”
李逸云不做多指望,道:“初次見面就能談得來,就能說服別人借我十五萬兩,何其艱難!”
孔帕尼不知為何,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道:“死馬當作活馬醫(yī)罷了,不去試試怎么知道。即便談不成,也算是多個朋友?!?br/> 李逸云心中茫然無措,見孔帕尼熱情難擋,便同意了。兩人來到十三行商界附近的一處別致小院,小院陳設簡單,跟普通農戶家院子差不多大小,但是淡雅得多。
孔帕尼猶豫了一會兒,似乎琢磨著什么事情,好半天才扯著嗓子喊:“伍先生,在家么?”
有男人在屋子里喊道:“是孔老兄來了??!”
這院子的主人打開房門,嘴里叼著一個西洋煙斗,手里拿著一把白扇。此人朝孔帕尼道:“孔老兄!”又對李逸云道:“二哥!”
李逸云大吃一驚,眼前這人竟然是伍紹榮!自從上次一起從京城乘船回到廣州以來,已是好些年未見面。伍紹榮依舊是當初那般風流倜儻模樣,舉止之間有幾分寫意。李逸云忙著操持生意,疏于修身養(yǎng)性,看起來頗有幾分老成,似乎比伍紹榮大了十歲不止。
李逸云激動地喊道:“三弟!”
原來當初在京城,龔自珍李逸云伍紹榮三人一見如故,便結拜為異性兄弟。按照年紀排序,龔自珍為老大,李逸云為老二,伍紹榮為老三。
伍紹榮見李逸云的淚滴在眼珠子打轉,頗為感動,上前一步,擁抱道:“二哥!“
李逸云突然有些埋怨,道:“三弟,當初你說來同舟堂來找我,我等了好幾年也不見你來。我也不知你住在哪里,想見一面而不得。今天倒是在孔兄的引薦下才得以相見。這可能便是緣分?!?br/> 孔帕尼臉上變了好幾個顏色,低聲道:“原來你們倆認識???”
李逸云笑道:“正是?!闭f著便把三人結拜的事情說了一遍。
孔帕尼笑道:“李兄,你不是說不認識伍掌柜家的人么?原來你跟伍家少爺這么熟!”
李逸云一愣,問道:“伍家少爺?”
孔帕尼道:“你不知道么?他就是怡和行伍掌柜家的少爺?!?br/> 李逸云瞬間恍然大悟。難怪伍紹榮對海外風土人情那么熟悉,難怪能夠輕易在京城尋到回廣州的船,難怪一身富貴之氣,原來是大清首富之子!
伍紹榮笑道:“我是家里最不成才的一個,對經商一竅不通,只喜歡到處吃喝玩樂,所以聽過我名字見過我面目的人不多。來,二位,里面請。”
李逸云跟著伍紹榮走進房中,心想自己的結拜兄弟出身首富之家,找他借點錢應該不是難事。但是多年未見,一見面第一件事就是借錢,恐怕不妥。萬一令兩人的兄弟情義產生隔閡,那可是后悔莫及。
三人閑聊一番,孔帕尼快言快語,將他和李逸云的交情說了,又陳述了李逸云最近的困境。
伍紹榮聽孔帕尼說完后,對李逸云道:“二哥,這么多年來,你辛苦了。為同舟堂可算是操碎了心。怎料到自己的二叔和三舅舅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對你三叔了解么?他不僅拋妻棄子,還扔下所有的親朋好友,只為了攜款潛逃。即便他帶著這么多錢,恐怕也花得不開心?!?br/> 李逸云見伍紹榮云不提借錢的事情,而是聊起他的三舅舅,心中忐忑。他瞅了瞅孔帕尼,還是心不在焉的模樣,心中極為好奇。他集中精神,緩緩道:“我三舅舅只比我大幾歲,說是舅舅,其實相處起來像兄長。在我印象中,他不是那種掉到錢眼里鉆不出來的人,不知道為何這次做出這般令人齒冷的行徑?!?br/> 伍紹榮問道:“他會不會有什么難言之隱?”
李逸云沉吟道:“這,我倒是沒想過。但是他再怎么難言之隱,也不能將整個同舟堂陷于險地,這要害死同舟堂的所有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