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府侯夫人壽辰,三房必然得回去拜壽,大清早地正房就動了起來,卻是半點聲音都沒有,大小丫鬟收拾著東西,婆子們則灑水打掃,一切井然有序。
袁澄娘早早地醒來,待得丫鬟們替她收拾好一身,她就從東屋來到正房,紫娟與紫袖連忙迎上來。
“姑娘,夜里可睡好?”紫娟上前輕聲問道,模樣溫柔可親。
紫藤面上一笑,忙回道,“姑娘夜里睡得挺好,未起過夜?!?br/> 紫娟抿唇露笑,“那敢情好,三爺并三奶奶也起來了,待得廚上送上朝食,姑娘同三爺并三奶奶一道用過朝食再回侯府也不遲?!?br/> 袁澄娘并不說話,她看紫娟一眼,又瞧上紫袖一眼,“紫娟姐姐,紫袖姐姐,爹爹跟娘親睡得可好?”
紫娟迎著她往里邊走,雙手攏在寬袖里,“三爺三奶奶睡得挺好?!贝美镂蓍T口,她親自掀起簾子,恭敬道,“姑娘請進。”
袁澄娘進去,見何氏已經(jīng)梳妝好,挽了個流云髻,斜插入牡丹花樣金步搖,雙耳綴著牡丹花樣金耳墜,一身暗紅蓮紋襖裙,顏色雖暗,絲毫沒讓她瞧上去有半分老氣,反而更襯得她肌膚如玉般,雙臂在寬袖里,稍一動手,就能瞧見她纖細腕間亮燦燦鑲紅寶石手鐲,腹部微微隆起,更顯富態(tài);袁三爺藍色直裰,襯得他面容俊朗,夫妻倆站在一塊兒,真是璧人一般。
“女兒給爹爹娘親請安?!痹文锷碇r紅色襖裙,依舊梳了個雙髻,戴著絹花,頸脖間戴著銀鎏金花絲燒藍香囊蝴蝶和田玉多寶項鏈瓔珞,顯得她如瓷娃娃一般。
三奶奶何氏一見女兒此般打扮,歡喜萬分,牽起袁澄娘的小手,見她腕間戴著金鑲玉桃花瓣兒花紋鐲子,更是歡喜,“五娘,這鐲子可是你外祖母親選,戴五娘手上當真是極好?!?br/> 袁澄娘上輩子極厭惡身為商家的外祖家,自然是對那位外祖母送上門的東西極為不喜,即使送到她的屋里都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叫紫藤收起來,如今她卻覺得自己可真是傻,先別提外祖母到底是對她如何,畢竟何氏的親娘,豈能不給何氏留點面子——
于是乎,她大清早地就讓紫藤翻找出來,愣是將這個當年由外祖母送過來的鐲子戴在腕間,見何氏夸她,她更是笑得跟個福娃娃似的,“娘親,女兒好看,這些東西就會好看啦。”
袁三爺聽得忍俊不禁,不光是他聽得忍俊不禁,屋里伺候著的丫鬟們都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到是袁三爺最先收起來,一本正經(jīng)地摸摸袁澄娘的腦袋,“嗯,這些玩意是因著我們五娘好看,戴在身上才顯得更好看,沒錯兒,我們五娘說的一點錯兒都沒。”
惹得三奶奶何氏以帕遮嘴,生怕自己給笑岔了氣兒。
忠勇侯府侯夫人過壽辰,京城里那些個侯門貴勛但凡與忠勇侯府扯得上關系的都來給侯夫人祝壽,這些侯門貴勛都是當年隨著太祖一塊兒打江山的舊勛之家,到如今除了特別上進的那幾家之外,都是跟忠勇侯府一般兒頂著侯府的門面,過得都是緊巴巴,大多都是掛著個爵位,子弟中入朝的沒幾人,像忠勇侯府這般世子外放江南為官,二兒子還能在戶部謀個主薄,已經(jīng)都是了不得的事。
忠勇侯府如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侯夫人這一過壽辰,自然是沾親帶故的都來了。
三房的人剛到忠勇侯府門前,就見著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喜氣從大開的正門涌出來,叫三房的三位主子都不由各自瞧了一眼,袁三爺稍稍鎮(zhèn)定了下,便讓車夫從側(cè)門里走。
“三爺,您可回來了!”
沒等車子進得側(cè)門就聽得秦嬤嬤一聲。
讓袁三爺都愣了一下,不止他愣一下,三奶奶何氏還有袁澄娘都齊齊地車里探出身來看向秦嬤嬤。
秦嬤嬤今兒穿得喜氣,就是平日板正太過,就算是笑著也瞧著像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老奴給三爺、三奶奶,五姑娘請安,老太太一直掛念著三奶奶跟五姑娘,這回三奶奶回來了,老太太不知道得多高興呢?!?br/> 好像這么一說,侯夫人還真就是掛念他們?nèi)苛怂频摹?br/> 袁澄娘相信侯夫人是掛念他們?nèi)?,但掛念也是分類別,像侯夫人對他們?nèi)磕鞘怯謪捰謵?,巴不得他們?nèi)眶[得成一團亂子才好,如今何氏莊子上,離得侯夫人遠遠兒,更讓侯夫人掛心。她當家作主慣了,哪里容得了府里的人不在她面前盡孝!
三奶奶何氏由紫娟扶著,一手絹帕遮了半張臉,“累得母親掛念,是我們的不是?!?br/> 秦嬤嬤的視線掠過三奶奶何氏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眼里掠過一絲異色,面上依舊恭敬的架式,“三爺、三奶奶且進去,老奴還得這里侯著人呢?!?br/> 袁三爺帶著妻子何氏還有女兒袁澄娘便往三房過去,一路上花團緊簇,透著個喜氣洋洋的勁兒,就連府里丫鬟婆子們都換得一身新衣,瞧過去一個整齊的樣兒,分外的有規(guī)矩。
三房許久沒人住,頗有些兒異味,一入院門,就瞧著跟外頭喜鬧的氛圍格格不入,顯得有種荒涼感,像是走錯了地兒一樣,叫人心里都發(fā)涼。
即使早知道府里待三房如何,帶著懷孕的妻子還有女兒回來的袁三爺眼里添了點涼意,他剛抬起手,就被三奶奶何氏給拉住,迎上何氏那雙溫柔小意的眼睛,他才慢慢地冷靜下來,今兒個是侯夫人的壽辰,他若真是鬧起來,也不知道會被怎么樣說嘴。
他嘆口氣,“叫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br/> 三奶奶何氏聞言差點落淚下來,她連忙將臉偏過一邊,將帕子抵著眼睛,將眼里的濕意都吸干了才面對上袁三爺,擠出個笑意道,“三爺這說的是什么話,我嫁給三爺已經(jīng)是我的福分,我們五娘有三爺這樣的爹爹,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哪里說得上什么委屈?!?br/> 她最后還嗔怪道,“三爺,有三爺在,哪里有我們娘倆的委屈能受得著?”
袁三爺悄悄兒地拉住她的手,“苦了你們娘倆?!眲偫郑头砰_了,走入屋里,瞧著屋里跟他離開的樣子差不離,像這屋里這些日子沒人過來收拾過一樣,叫他冷了臉,“咱們也不住這里,待老太太壽辰過了,我們就回莊子上去住,待你生下孩子后我們再回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