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玖城只是蜀地與江南道的交界,若要走出大奉境內(nèi),還需要攀爬數(shù)座丘陵和高山,穿過幾道城鎮(zhèn)和關(guān)隘,到得大奉真正的邊界,那里還有著最后一道考驗,便是虎嘯龍吟般架居在粗糲風(fēng)沙中的盛武關(guān)。
一路北行,劉慶大多時都不說話,但就是像個牛皮糖一樣跟在兩人身邊,頗不受待見,但卻無人敢小覷,劉慶本人除了有些郁悶外,也不生氣,反正一切都在掌握,舔個臉上去說話無異于自討苦吃。
路線都是劉慶早就定好的,繞開了一些流匪出沒區(qū)域以及難行堵塞的路,以避開不必要的麻煩,他指揮著二人翻山越嶺,接受檢查時甚至能拿出可以經(jīng)受考驗的通關(guān)憑證,這令得二人不得不重新思考萬瑤宗的勢力以及影響了。
接連行路,往往是遇到惡劣天氣就住店休整,或者野外扎營,有時還會遇到一兩個同路人,三人也不拒絕同行,一路上并未表現(xiàn)出三人關(guān)系的特殊,畢竟劉慶這個幕后大高手還在身邊看著,趙楷與王琦也只以江湖人自稱,以免露出馬腳,給同行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蜀地山路崎嶇,關(guān)隘檢查極嚴,三人也沒有著急趕路,只是使用尋常腳力,這一走便告別了蕭瑟的秋季,走進了初冬的霜寒。大概兩個月的光景,三人跋山涉水闖關(guān)隘,走到了距離盛武關(guān)最近的宇都峰上。
冬季的天白茫茫的,剛經(jīng)歷了刺骨連綿的冬雨,天氣還未完全放晴,暗色的云彩掛在天邊,太陽的光芒揮灑不到人間。
山路濕滑,枝丫上殘存著晶瑩的水珠,三人走在綠色凋零的林間,步履潺潺,趙楷似是心頭積壓甚久,蹙著眉頭,小臉緊繃,面上帶著淡淡的憂愁。王琦倒是沒有調(diào)節(jié)氣氛去開導(dǎo)趙楷,整個人的氣質(zhì)反而有些平靜,一種出奇而難言的平靜。劉慶像是沒有感受到二人的異常情緒,沒心沒肺地哼著山間小調(diào),甚至還會主動在前邊行走清除路障,引導(dǎo)二人通行。
沉默的氛圍持續(xù)著,三人走了一陣,天光微亮,太陽悄悄地露出頭來,撒下了近來稀有的金色光輝。
前方劉慶輕踩腳下,只感到一陣松動,正要決定是否前行時,轟隆隆的聲音響徹山地林間,三人抬頭看去,只見高處潮濕的泥土裹著巨石如滾雷般快速落下,腳下的泥土同樣開始滑動,自然的偉力下,山體的軟弱地帶俱都重獲自由,朝著親和地面的目標而努力,最高處的留空處形似壁狀的分界面已經(jīng)形成。
“走山了,橫著盡量往高處走,先返回剛才的區(qū)域。”劉慶大喝,身影暴起,劍未出,氣已至,橫掃間,趙楷頭頂一塊裹挾風(fēng)雷的巨石被盡情攪碎。
趙楷逃過了一劫,怎敢停留,按照劉慶所說,冷靜地觀察四周,好在他離剛才的安全區(qū)域不遠,數(shù)十息驚險地躲避奔逃后,總算安全脫離。然而當他回望過去,卻發(fā)現(xiàn)那兩個武功高絕的人還未出來,轉(zhuǎn)頭側(cè)身,只見土石滑動間,兩人身影飄忽,各持受中劍,劈砍向?qū)Ψ?,身旁滑動向下的土石翻飛,劍花四散,松動的山地上兩人總能在特殊的位置借力,然后耍出一段驚艷眾生的劍舞。
數(shù)十息前,劉慶一直在為趙楷順利逃脫而清理滑下的大塊土石,而他身后的王琦,平靜表面下掩蓋著的是孤注一擲的武勇,他抓到了機會怎肯放過,三陽符劍在陽光照耀下蕩漾著金色的劍芒,整個人如毒蛇一般快速而準確地刺向高處的劉慶。
劉慶早已察覺到了王琦這一路上的不對勁,對這時的突然襲擊并不感到稀奇。只是嘴角微勾,一根枯敗的枝條入手,向后翻轉(zhuǎn)斬出劍光,擋下這一擊,之后兩人就開始不斷轉(zhuǎn)換身形,游離于滑坡之上,舞出絢爛的劍花。
夜晚的王琦與陽光下的王琦根本就是兩個人,似三陽符劍這種神器,除非王琦的功力修與為足夠時,才能脫離環(huán)境的制約,不必考慮陽光的加持。但是一旦被滿足陽光照射這一條件,神器的威力便可暴增數(shù)倍。
剛剛看到太陽出現(xiàn)時,王琦便做好了襲擊的準備,后來遇到這“走山”千載難逢的機會,自是要孤注一擲了。
王琦手臂翻動間,數(shù)道符箓被釘在四周,終于又展現(xiàn)了他一貫的布陣手段。
然而哪怕天時地利俱在王琦身上,劉慶仍是使用那段枯枝應(yīng)對地輕松自若,絲毫沒有被擾亂陣腳。
“就這點實力,要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我連出劍的興趣都沒有?!?br/> “還沒發(fā)力呢!”平靜中蘊含著瘋狂,王琦收起三陽符劍,手中掐訣,腳步虛踏,每個動作似乎都蘊藏著某種力量,行云流水般,這一套功法已經(jīng)脫離俗套的打殺,簡直是行為的藝術(shù)。
剛剛還饒有興趣的劉慶看到如此光景,也不禁失了神,脫口道:“武當禁忌秘法‘眾妙之門’,竟然給你練成了?!?br/> 王琦看向?qū)γ娴臄橙?,眼神中帶著些許的錯愕,對方竟然能一眼看出自己最后的殺手锏。
“有此秘法,看來在那蜀地你一直在深藏不露,好一個高手架子。不過此法施展后可是會損害你自身的靈根資質(zhì),對待那些險境你都沒有施展,如今我們無冤無仇,你真是瘋了!”劉慶說著,終于取出了一直在竅穴中溫養(yǎng)的本命劍,那是把銹跡斑斑的青銅長劍,整體感受下只當是把廢劍,沒有絲毫氣勢,然而王琦卻瞳孔一縮,顯然認出此劍身份。
“萬瑤宗持劍者,果然名不虛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