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下麥后,直播間忽然出現(xiàn)了屠屏的長彈幕。
　　
　　【前排科普??！silentwaves：油管知名不露臉小提琴演奏者，于20xx年x月x日失聯(lián)，已于今日尋回,換號中國大陸bilibili@謝瀾_em，別名二貓（大貓專用），昵稱瀾崽，真人大帥哥,請@一條小黑柴停止碰瓷?。?！】
　　
　　像是約好的，一群人刷同一條,無限重疊，直至屏幕徹底崩潰。
　　
　　其中有幾個id謝瀾還算眼熟,都是他和竇晟直播間里掛牌子的粉絲。
　　
　　“發(fā)條動態(tài)建議別刷了吧?！敝x瀾道。
　　
　　竇晟搖搖頭，“人都是有情緒的。你得知道，對方花錢買了水軍,再加上那些跟風(fēng)看熱鬧的,這些真心喜歡你的人這幾天被摁著頭打,得讓他們發(fā)泄一會?！?br/>　　
　　竇晟說著,把音響聲音調(diào)大。
　　
　　一條小黑柴顯然有些慌了,坐在椅子上呆滯好一會,彎腰似是想撿琴，中途卻又縮回去，兩眼對著彈幕發(fā)直。
　　
　　許久,他才開口強作鎮(zhèn)定道：“彈幕別刷了,要刷去別人的地方刷,這是我的直播間?！?br/>　　
　　沒人理他?？破諒椖灰琅f在屠屏,這些人也不開口罵,只是永無盡頭地刷屏,仿佛誓要將恥辱釘一錘一錘地錘進(jìn)直播間的每一個角落。
　　
　　反而那些被壓在下面依稀可見的彈幕盡是罵聲。
　　
　　大概就是之前跟風(fēng)罵謝瀾的那一撥人。
　　
　　-取關(guān)了，88
　　
　　-臉疼嗎？我究極無語
　　
　　-主播人至賤則無敵
　　
　　-到現(xiàn)在還裝無事發(fā)生？
　　
　　-我以后……再也不發(fā)言了
　　
　　-純路人，總共發(fā)過兩次彈幕討說法，沒給謝瀾定性，但就這我都覺得臉疼
　　
　　-我將用一生來治愈今天的尷尬
　　
　　-手動再見，斷網(wǎng)跑路
　　
　　黑柴看著那些彈幕，表情越來越掛不住，幾秒種后，音響里哐地一聲。
　　
　　直播間屏幕黑了。
　　
　　“捶鍵盤跑路？可以?！备]晟點了下頭，“這貨心態(tài)崩了?！?br/>　　
　　謝瀾不禁瞥向他，“畢竟沒人能打得過你?！?br/>　　
　　殺進(jìn)對方直播間直接開戰(zhàn)，謝瀾縱橫英帝國與中華大地，聞所未聞。
　　
　　實在是高。
　　
　　竇晟滿臉謙虛，“確實?！?br/>　　
　　峰回路轉(zhuǎn)，雖然后邊還有得忙，但還是暫時喘了口氣。
　　
　　謝瀾起身道：“我先去洗澡?！?br/>　　
　　竇晟嗯了聲，“我再熱個粥喝，晚上可能開一會直播，得和粉絲嘮嘮。哦對了，反正明天沒課，今晚你就踏實睡吧?！?br/>　　
　　竇晟不提，謝瀾都差點忘了。全市初中質(zhì)檢，占了英中考場，高一高二明天放假，和周末連休。
　　
　　他走到門口，竇晟又忽然叫住他。
　　
　　“謝瀾。”
　　
　　“嗯？”
　　
　　竇晟從身后走過來，注視著他，眸光微動，許久才低聲道：“沒想到你最后的決定是這個，其實，沒必要做到這步?！?br/>　　
　　謝瀾唔了一聲。
　　
　　在s推特賬號的存稿箱里，躺著另一條聲明。
　　
　　大致是說，他收到中國b站謝瀾的懇請，去聽了那支demo，本人認(rèn)為沒有模仿和抄襲。
　　
　　這個方法是竇晟幫他想的，既不用掉馬，又能挽回局勢。就連那條短短的聲明，竇晟都逐字眼摳了好久，確保萬無一失。
　　
　　但謝瀾還是錄了那條視頻，兩條方案，一條躺在推特，一條躺在油管。他最終選擇了后者。
　　
　　他和竇晟不一樣。
　　
　　從前玩油管是為了媽媽，現(xiàn)在加入b站則更純粹為了自己，他喜歡和竇晟在一起，順便賺點錢。
　　
　　所以他其實始終不太在意粉絲。
　　
　　但竇晟在意，因為竇晟建號的初心和他不同，竇晟的初心是要把快樂帶給更多人。
　　
　　這份初心很高貴，是謝瀾自認(rèn)無法擁有的。
　　
　　他不想讓這份初心湮沒。
　　
　　謝瀾頓了頓，只說道：“當(dāng)然有必要證明身份。只有澄清比造謠更勁爆，被人們記住的才會是真相。”
　　
　　竇晟一愣。
　　
　　許久，他嘖了聲，“通透啊，二貓。別說，你這句話說得也挺利索?！?br/>　　
　　“……”
　　
　　謝瀾淡漠地哼了聲，轉(zhuǎn)身道：“在這一行，我是你前輩?！?br/>　　
　　不料竇晟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熟練地將下巴擱在他肩上。
　　
　　謝瀾頭皮一麻，“干什么？”
　　
　　竇晟懶洋洋地?fù)е瑒幼髀唤?jīng)心，但卻箍著他的兩條胳膊掙扎不得。
　　
　　“那我豈不是褻瀆前輩了?！?br/>　　
　　“……”
　　
　　謝瀾感到臉頰迅速升溫，雖然不完全明白，但他百分百確定竇晟說的不是什么好話。
　　
　　他只能絕望掙扎道：“松開啊，我要去洗澡！”
　　
　　“前輩答應(yīng)以后罩著我，我就松開。”竇晟在他頸間輕輕地噴氣，仿佛故意的。
　　
　　謝瀾氣結(jié)，“答應(yīng)你，快點起開?！?br/>　　
　　竇晟磨蹭許久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謝瀾面紅耳熱氣吁吁回自己屋，把門一關(guān)，將竇晟的悶笑聲關(guān)在門外。
　　
　　媽的，煩死了。
　　
　　這個澡洗得時間長了點，水溫略高，謝瀾洗完出來坐在床上有些放空。
　　
　　外頭下著大雨，明明他進(jìn)去前還是晴朗無風(fēng)的夜晚，這會嘩嘩的白躁雨聲已經(jīng)充斥了全世界。
　　
　　窗外的江上升起濃厚的水霧，將江對岸的霓虹燈光折射得有些迷幻。
　　
　　這周過得很恍惚，考試，謠言，和竇晟交心，澄清，還一不小心就把s的身份抖落出來了。
　　
　　很多事情措手不及，就像這場大雨，就像兩只一同浪跡天涯的貓，在雨中一起濕漉漉地跑過。
　　
　　是豎著尾巴跑過，哪怕雨水沾身，也帶著一身坦蕩和傲氣。
　　
　　許久，謝瀾才想起什么，拿起手機。
　　
　　微博和b站上仍舊亮著可怕的小紅點，他已經(jīng)無力去清除那些消息了，索性放任它們躺著。
　　
　　意外的是，微信上這會也有一個可怕的小紅點。
　　
　　“四班炯炯有神”群炸了。
　　
　　謝瀾被艾特了幾百條。
　　
　　-車?yán)遄樱撼鰜斫忉屜拢縮神？
　　
　　-戴佑：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董水晶：我麻了
　　
　　-劉一璇：原來你是這樣的謝瀾
　　
　　-王茍：瀾兒，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鯡魚：……這世界離譜，算了我還是睡覺吧
　　
　　-車?yán)遄樱汉艚兄x瀾，呼叫謝瀾！
　　
　　-vincent：你最好快點出來，不然開學(xué)我們把你毛都薅禿！
　　
　　……
　　
　　……
　　
　　一刷刷不到盡頭，謝瀾草草看了一會，只敷衍地回了一個表情。
　　
　　-病入膏肓：貓頭鷹呆.jpg
　　
　　一個表情包發(fā)出去，下邊人立刻開始跟隊形，貓頭鷹問號歪頭，整整刷屏五分鐘。
　　
　　手機滾燙，謝瀾不得不把它扔在床上。他去吹了個頭發(fā)出來，又瞟一眼手機，卻見車?yán)遄诱f了句話。
　　
　　-車?yán)遄樱汉眉一?，你熱搜?br/>　　
　　-劉一璇：嗯？？我火速去看！
　　
　　-董水晶：啊啊啊激動，我們身邊的人原來也可以上熱搜的嗎！
　　
　　-戴佑：估計不少人同時發(fā)微博感慨，關(guān)鍵詞命中了
　　
　　-于扉：……一覺醒來這世界更離譜，算了我繼續(xù)睡吧
　　
　　熱搜？
　　
　　謝瀾懵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是說微博熱搜，和推特上的trend差不多。
　　
　　但根據(jù)他回國這幾個月的觀察，微博熱搜一般只有明星、廣告、社會新聞。
　　
　　他愣著點開微博，在熱搜more里往下找，一直找到尾巴才看到。
　　
　　#silentwaves掉馬#
　　
　　點進(jìn)去，有尖叫，有震驚，還有人在問s是誰。
　　
　　第一條熱門是直播間最后高光時刻的錄屏。
　　
　　發(fā)布人是豆子□□群里的一個粉絲，他原本買了粉絲頭條，是給首頁兩千多人看的，基本都是豆子粉。沒想到稀里糊涂就被頂上熱搜頭條了，評論區(qū)成了討論基地。
　　
　　-純2g路人，想問這是什么名場面？
　　
　　-不懂覺燃
　　
　　-這是b站的直播頁面吧？好像是
　　
　　-不懂，舔屏，帥哥我可！
　　
　　-科普：天才小提琴少年被黑抄襲，瀟灑掀牌，我抄我自己。整理貼戳我主頁
　　
　　-本s粉剛剛從油管出來，我他媽以為我喜歡的youtuber詐尸了呢！原來是入駐b站了啊啊啊，還有露臉？我火速去下載！！
　　
　　-謝邀，silentwaves流浪老粉不請自來
　　
　　-快兩年了啊嗚嗚嗚嗚
　　
　　一條熱門幾千評，有連b站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有今晚直播間揚眉吐氣的，也有被打臉無語來吐槽的，甚至還炸出一些看過謝瀾外網(wǎng)視頻的人。
　　
　　謝瀾大致掃了掃，繼續(xù)往下刷。
　　
　　熱門話題第二條來自@吃飯睡覺打豆豆。
　　
　　這個就是一直以來給他和竇晟做cp產(chǎn)出的粉絲，從最早的千層套路到之后的戀愛循環(huán)，謝瀾對她很有印象。
　　
　　@吃飯睡覺打豆豆：峰回路轉(zhuǎn)，真相是真。這些天我和一些真心喜歡豆子、謝瀾的友友們過得很煎熬，從起初的無語，到眼看輿論風(fēng)起的慌張，再到主辦方澄清后稍安心，但又一波黑出現(xiàn)，我們被壓著罵、反駁的聲音擴(kuò)散不出去，無奈焦慮?，F(xiàn)在一切過去，事實驗證我們喜歡的是值得喜歡的人。歡迎大家來小破站看豆子的快樂日常，聽瀾崽拉小提琴，希望每一個人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高評高贊。
　　
　　謝瀾看到這，切換大號給她點了個贊。
　　
　　他隨手又點進(jìn)打豆豆女士的主頁，往下拽了拽。
　　
　　嗯？
　　
　　主頁第一條還是剛才那封感人至深的倡議書。
　　
　　但第二條畫風(fēng)一轉(zhuǎn)，來自四十分鐘前，算算時間剛好是謝瀾掉馬后。
　　
　　@吃飯睡覺打豆豆：我他媽社死好嗎，現(xiàn)在希望瀾崽不要看到我的私信了，求求（卑微）。
　　
　　謝瀾蹙眉，又往前刷。
　　
　　前面大概四五條，都是打豆豆女士這兩三天發(fā)的，無一例外都在祈禱他早日看到私信，還艾特過他幾次，但淹沒在各種信息流里，壓根沒被看到。
　　
　　謝瀾止不住地有些心涼。
　　
　　有一種不好的猜測，或許這位前兩天也發(fā)私信來罵過他。
　　
　　但又覺得不太可能。他知道粉絲越多，跟風(fēng)的也就越多，會傾注感情的人永遠(yuǎn)只有一小撮人。但在他心里，打豆豆女士應(yīng)該是被劃入那“一小撮”的。
　　
　　謝瀾還是主動點開和她的私信對話框，想看看她發(fā)了什么。
　　
　　-吃飯睡覺打豆豆：瀾崽看我新視頻！看后心情好好！
　　
　　嗯？
　　
　　謝瀾點開她首頁。
　　
　　幾天不見，打豆豆女士又產(chǎn)出了一串他還沒來得及吃的大貓二貓cp糧。
　　
　　產(chǎn)量過剩，謝瀾望著那一串新視頻，一時間有點發(fā)懵，不知道從哪條開始看起。
　　
　　許久，他才挑出打豆豆私信當(dāng)天發(fā)送的視頻
　　
　　——《to謝瀾|二貓》
　　
　　bgm用了謝瀾某次拉奏的曲子，插圖老規(guī)矩是視頻截屏。
　　
　　有第一次直播露臉發(fā)燒燒得發(fā)懵的樣子，那天拉h(huán)blood時還穿著軟乎乎的睡衣。后來開始頻頻出現(xiàn)在竇晟的各種日常里，有時只露出衣角，有時則是側(cè)臉，大多數(shù)時候被竇晟惡搞一臉無語。再到初夏來臨時他站在草地上帶領(lǐng)同學(xué)們一起演奏，去三峽在巍峨山谷間拉奏，直播懟了來碰瓷的公子夜神，又和知名編曲人并肩出現(xiàn)在國漫首頁……
　　
　　倒數(shù)第二張圖用了謝瀾最初在動態(tài)下對質(zhì)疑者的回復(fù)：沒有抄襲。
　　
　　而后屏幕上鋪滿了□□群聊天截屏，都是一些他不知道的私群，群里每人發(fā)一句“相信謝瀾”，一張一張鋪出來，數(shù)不清有多少張。
　　
　　謝瀾忽然聽到門口有聲音，按下暫停。
　　
　　竇晟嘖了聲，“我也剛看到這條，正想來給你看看呢。感動不？”
　　
　　“啊。還行。”謝瀾頓了頓，還是承認(rèn)道：“挺感動的，考試沒顧上，這次澄清有些晚了，有點對不起他們。”
　　
　　竇晟聞言笑起來，“這樣啊?！?br/>　　
　　“……”
　　
　　不知為何，謝瀾總覺得那個笑不對勁。
　　
　　他緩緩斂起表情，“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也沒有。”竇晟抻了個懶腰，“我下去熱粥了啊，留一份在冰箱里給你，你要喝就微波爐轉(zhuǎn)一下?！?br/>　　
　　他說著轉(zhuǎn)身吹著口哨走了，吹的還是謝瀾的曲子，也是視頻的bgm。
　　
　　謝瀾半信半疑地收回視線，繼續(xù)看視頻。
　　
　　視頻總時長8分鐘，前面的內(nèi)容只有3分多，后面基本全都是□□群截屏。
　　
　　截屏里明明是一樣的內(nèi)容，但謝瀾還是一直看到最后，甚至關(guān)掉了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