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忍不住又多看了眼捏在手中的信箋,隱約嗅見上面沾染的胭脂淡香,他定了定神,上前將信雙手遞與蘇世譽,“公子?!?br/>
“放一旁就好。”蘇世譽筆下微頓,掃去一眼,“瀾依已經(jīng)離開潁川了?”
“是,她應(yīng)該是去襄陽了?!碧K白將信擱在書案上,留意到蘇世譽手邊正晾墨的幾頁紙折,“咦,公子在為魏尚書寫誄文?”
“誄文已寫完了?!碧K世譽應(yīng)道,“我命禮部擬了些字送來,現(xiàn)在先擇選一遍,明日呈給陛下過目后就可決定魏尚書的謚號了?!?br/>
“決定謚號?”蘇白驚詫道,“可魏尚書不是有罪之身嗎?”
蘇世譽抬眸看他,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有罪之身的?”
“不都這么說嗎……證據(jù)確鑿,魏尚書還畏罪自殺什么的……”
“一封書信而已,還算不得是證據(jù)確鑿?!碧K世譽擱下筆,“何況這些年御史臺拿到過不少臨摹字跡的證物,你應(yīng)該也曾見過些精妙到以假亂真的?!?br/>
“那公子的意思是魏尚書是被人陷害的?”蘇白問道。
“一點猜測罷了,畢竟我想不出魏尚書要通敵叛國的動機。”蘇世譽道,“匈奴單于年邁,如今帳下的幾個兒子各有勢力,明爭暗斗不斷,恐怕早晚就要有場大亂。而我們陛下尚且年輕,大夏局勢也日漸安穩(wěn),魏尚書已近花甲之年,在朝中又是戶部尚書的重職,何必要投靠匈奴以身犯險?!?br/>
“還真是?!碧K白點點頭,“不過也怪之前魏尚書一直堅持與匈奴結(jié)盟,搞得誰都沒想到這一層?!?br/>
“正因為他要與匈奴結(jié)盟,才會遭人構(gòu)陷而死?!碧K世譽淡聲道。
蘇白困惑不已地等他講下去。
“對方的目的并非是置他于死地,而是要徹底破壞與匈奴結(jié)盟一事?!碧K世譽眸色微斂,慢慢道:“魏尚書身為支持派之首,一旦證明他有心投靠匈奴,那其他人也難免有此嫌疑,這樣一來的結(jié)果正如前日早朝所見,不僅無人敢再支持盟約,更有許多提議與匈奴斷絕一切往來以表清白者?!?br/>
蘇白認真想了想,“這么說來,魏尚書口口聲聲說是公子您交給他的信,并不是要拉您下水,而是那個人也設(shè)計好的,為了顯得魏尚書更可疑,不給他一點翻身的機會?”他頓了頓,又道,“但是……那要怎么才能做到讓魏尚書以為是您呢?”
蘇世譽低眼瞧著朱砂筆端滲出一滴殷紅如血,洇暈開在白宣邊緣,“大概是以□□借了我的臉?!?br/>
蘇白后脊微微發(fā)寒,不由后怕,“……還好陛下信得過公子?!?br/>
蘇世譽將宣紙挪開一些,指尖蹭染上一絲薄紅,聞言但笑不語。
“不過這對那個人有什么好處,費這么大功夫就為了跟匈奴作對?”蘇白恍然想到什么,“對了,公子,您說會不會是那個……楚太尉???我爹那次不是跟您匯報了,說留在朝中的那些大人改變態(tài)度都是因為太尉府那邊……”
“方才所言都不過是你我猜測,何談確定得了是誰?!碧K世譽道。
“可是都已經(jīng)很明顯了啊,朝中跟魏尚書爭執(zhí)最激烈最反感匈奴的不就是……”
蘇世譽淡淡一笑,打斷了他,“你退下吧?!?br/>
蘇白一愣,不明所以,卻仍垂頭應(yīng)是,安安分分地躬身離開了書房。
指上朱砂已干,淺淺淡淡一抹艷紅,蘇世譽低眼看了片刻,復(fù)又收攏手指輕聲笑了笑,提筆在折子上繼續(xù)勾畫。
踏入御書房的瞬間,陸清和不禁愣住了。
映入視野是尊如她一般高的木雕,婷婷女子身姿,繡衣幾重杏花紋,青絲如瀑長及腰,它身后一窗日光落入,明暗光影間令人遙記起洛水神女的風(fēng)韻,卻尚未被刻上眉目。
“如何?”身旁有人笑問。
陸清和怔怔地盯著木雕,“好美……”她猛地回神,忙轉(zhuǎn)身行禮,“臣女參見陛下!”
李延貞抬手命她起來,指腹輕蹭下刻刀上的細碎木屑,“但她這一雙手朕還拿捏不準,恐怕還要再思量許久?!?br/>
陸清和隨他看去,果然瞧見云袖下半露的手還只是隱約輪廓,視線上轉(zhuǎn),她忍不住道:“臣女斗膽一問,陛下為何不將她的面目先補全呢?”
李延貞仍舊看著木雕,眸色溫柔,他問道:“很可惜?”
“……是,空著總覺得不太舒服?!标懬搴吞拱椎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