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對神明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已。
　　他在過去見過幾位失去眷顧的芬納爾——掌管夏日的五獠牙野豬——祭司。在那時，盡管他們布滿全身的黑色符文線尚未褪去，但本質(zhì)上，他們已經(jīng)變得和被主人拋棄的奴隸沒什么區(qū)別。
　　唯一能確定的是——早在帝國建立之前，這個迷道就有很多不朽者曾踏足過。
　　薩塞爾皺著眉頭注視著眼前的人偶。
　　“那么，換一個問題?！彼麑⒛抗饴湓谌伺紱]什么感情波動的瞳孔上，“這位人偶小姐，或者——尊敬的月神眷顧者。我有聽普萊恩說過，佐貝德城里的徘徊者都是因為追尋你，才會不停地構(gòu)筑那個城市，那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嗯，也許是......我的回憶？”她歪了歪腦袋，似乎感到困惑。
　　和她說話可真累。
　　并非是和貞德交流的那種累——裁判官可以理解他在說什么，但眼前的人偶并不擁有正常的心智。盡管她表現(xiàn)的很正常，但她的思考方式和黑巫師完全不同。在他能觀察出的一切中，這個人偶確實閱讀過很多人的記憶，或許她足不出戶就知道了外面發(fā)生的一切，但這并非意味著她理解了那些人的記憶。
　　她只是在盡可能地以人類可以理解的方式表現(xiàn)自我罷了。
　　“我能出去看看嗎？”
　　“如果你想的話，黑巫師先生。”
　　薩塞爾走過月光下攀附著青苔的石階梯，來到木屋外的花園。四周的枝葉藤蔓是霧蒙蒙的灰綠色，猶如灰燼。黑色云杉旁堆積著零星的白百合，像是湖泊中的螢火蟲，只是有些使人感到蒼白和黯淡，仿佛是這些花凋謝了，退了顏色?；▓@里空無一人，寂靜無聲?？諝庵锌梢孕岬骄脽o人煙的冷冰冰的寂寥。
　　腳下有一層淡淡的霧，仿佛是幽靈。
　　花園的柵欄外，是沒有星辰的夜空和望不見盡頭的漆黑湖泊。湖泊平滑如鏡，和夜空相連，影影綽綽的露出些微的深藍色。月亮和花園一同倒映在水里，竟有些使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
　　人偶似乎沒有帶路這種意識，也不主動說話，只是默默跟在他后面走。
　　薩塞爾張開手，向湖水中丟進一道白蛇似得火焰。湖泊泛起幾絲波紋，月亮的影子變得像是條金蛇，在閃亮的浪谷上扭動盤旋。
　　“這地方和那個佐貝德城有任何物理上的聯(lián)系嗎？或者說——關(guān)于這個世界，你能否給予我一些答案？”經(jīng)過一番前思后想，他換了個比較模糊的問法。
　　“凡是我能了解到的，只有夢中并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距離這種說法。這個世界彼此間相隔萬里，又彼此間相互重疊，人們經(jīng)常以入眠為契機在這個世界穿行，一些古老的神明也會偶爾來此行走，隨意的撥動著徘徊者們失落的靈魂。我是不死的，時間本身也毫無意義，只有客人們的記憶是唯一可以影響我靈魂的東西。另外，不知是什么緣故，你的靈魂似乎沒怎么受到神的影響?！?br/>　　換句話說就是基本沒有物理意義上的聯(lián)系，薩塞爾想。
　　這么看來，那些徘徊在城市里的人，也只能那樣徘徊到時間盡頭了。
　　“那是長期研究外神的回報?！彼_塞爾說著，向她鞠了一躬，“你說話的方式很像那些預(yù)言者，我個人很尊敬他們，雖然我經(jīng)常不理解他們在說什么?！?br/>　　一個暗紅色惡魔的鞠躬也稱不上讓人心情愉快。
　　不過人偶倒是很親切的鼓了鼓掌，看不出她想表達什么。
　　“請允許我繼續(xù)提問，”他說，“每個進入這迷道的生物，他們都會被送到你這里？”
　　“通常只有人類，但偶爾也有另外一些近似的物種，不過也并非全部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