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雪未融,正月未出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這件事發(fā)生在后宮。
????在文貴妃的寢宮里,一個打扮成小內監(jiān)模樣的人要行刺年僅十二歲的二皇子陳案,幸而被侍衛(wèi)拿下,有驚無險。
????昭武帝震怒,下令三日之內查出主使之人,還要革禁衛(wèi)軍統(tǒng)領祝蘭亭的職,大臣們紛紛求情,才改為查清此案后再酌情懲處。
????審訊一番,這個行刺者果然不是真的內官,他顴高、面黑、腮紅,中原人少有這樣的面相,一看便像西北人。他自己供認是受到惠妃娘娘的指使,要行刺二皇子,他不熟悉后宮地形,是惠妃娘娘將他引到文貴妃的寢宮,當日惠妃確實去探望過文貴妃,前腳剛走,這刺客就來了。
????這一結果非同小可,牽扯到了太子和惠妃,誰也不敢聲張,大理寺卿不得不如實上報審訊內容,但他也馬上去找了顏子廉商量。
????行刺皇子之事已鬧得滿城風雨,人人都在議論,雖說審訊內容是機密,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很快地,消息不脛而走,翰林院的人幾乎都知道了,當燕思空從過去的同僚口中得知審訊結果時,顏子廉已經進宮面圣了。
????燕思空心急如焚。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惠妃娘娘不可能干出這樣的事,她不過是一介大字不識的鄉(xiāng)下小女,沒有背景,還生性怯弱,再說她兒子已經是太子,哪有儲君去行刺藩王的。
????燕思空與許多人一樣,懷疑是文貴妃栽贓陷害,文貴妃的爹是兵部尚書,與大內禁衛(wèi)多有往來,要安插一個人進宮,似乎并非難事,但此事定與祝蘭亭無關,祝蘭亭為人正派,且不可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燕思空不宜在翰林院久留,打算晚上再去顏子廉府上拜訪,他想著陳霂母子此時必定驚慌失措,真想去東宮安撫安撫他,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除非……
????燕思空想到了賢妃,他未來的岳母,也深受昭武帝敬愛,若封野能去求賢妃,在陛下面前美言,定是更有助力。
????想到封野,燕思空心中一緊,他已竭力避免去想封野,卻還是難以遏制自己,而且,他可恥地發(fā)現(xiàn),比起惠妃,他竟更期待有個借口能去找封野。
????他狠狠痛罵了自己兩句,真是愚蠢糊涂,且不說他和封野如今已是這般境地,單從那日大宴上謝忠仁陰陽怪氣的一番話,已經能看出昭武帝對靖遠王的忌憚。他從前希望封野與他一同擁立太子,但靖遠王大敗瓦剌后,他希望封家不要卷入儲位之爭,否則更受主疑啊。
????當晚,燕思空去顏子廉府上拜會,問起行刺一案,顏子廉連連嘆息,說圣怒正隆,文貴妃又哭哭啼啼,謝忠仁還在一旁煽風點火,皇上根本什么也聽不進去,他與幾位大學士同時諫諍,才換來幾日的緩期,要大理寺能夠繼續(xù)調查此案。
????燕思空又問起查案,顏子廉更是無奈,說那人咬定了是惠妃指使,恐怕是文貴妃買來的死士。而且,謝忠仁還要求都察院介入調查,顏子廉不敢怠慢,要求刑部也介入,如此簡單的案子,卻要三法司會審,簡直匪夷所思,蓋因都察院和刑部分別是謝忠仁和顏子廉的黨羽,而大理寺公正,謝忠仁在天平之上加了砝碼,顏子廉哪能不跟上。
????燕思空皺眉道:“這閹賊讓都察院介入,形跡可疑,莫非此事他也有參與,怕我們私下篡供?”
????“我也有此懷疑,廷尉大人秉公執(zhí)法,要說服他篡供,談何容易啊,就算真的能說服他,如今謝忠仁令都察院介入,便也不可能了。”
????“篡供不行,那若殺了刺客呢?來個死無對證。”
????顏子廉點點頭:“這是下下之策,若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能如此了,先看看三法司會審,能否讓刺客改口吧。”
????燕思空回府之后,徹夜難眠,他心里充滿了忐忑與不安,總覺得此事不能善終。
????第二天,燕思空的預感就應驗了。
????謝忠仁一派的言官——禮科給事中當庭上奏,說年前太子霂往北郊祭陵、為皇太后祈福時,竟傳呼直入,北面拈香,行天子之禮,尚未繼位便如此無父無君,簡直大逆不道。
????這一奏折激起滿朝風浪,昭武帝氣得胡子直斗,當庭傳喚太子,與那言官對峙。
????太子霂堅決不承認,但那言官卻言之鑿鑿,說太子身邊侍衛(wèi)自然包庇太子,可那日北郊之上的情景,京中早已流言四起了。
????那言官并無實證,卻敢彈劾太子,而一干人等也拿他無可奈何。
????本朝建制,所謂言官,指的是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御史包括在京的和巡按各府道的十三道監(jiān)察御史,專門監(jiān)察朝廷內外的所有官員,六科給事中則監(jiān)察六部,他們品級大多極低,但有一個統(tǒng)一的特權,就是可以“風聞奏事”,意為道聽途說之事,就可以上奏,而不需負責任,且什么都可以奏,不是自己本科、本府道的事,甚至是皇帝宮闈,都可以管閑事。
????大多官員,包括皇帝,都煩透了這群窮嚼蛆的言官,卻又不能違反祖制,況且,言官是把利劍,人人都有用得著的時候。
????昭武帝一怒之下,將惠妃和太子同時下了獄,說要連同行刺案一起徹查。
????此事鬧至這個地步,大家紛紛猜測皇上要廢太子,也有不少矛頭指向二皇子,認為此事他難脫干系,朝中一時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