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運輝沒想到他會在春節(jié)接到虞山卿的電話。宋運輝一聽到電話里虞山卿的聲音，忍不住怪怪地看向程開顏。程開顏看著古怪，一跳上前就趴到宋運輝肩上旁聽，沒想到聽到的卻是男音。宋運輝見程開顏又是沒來由地警覺，索性叫開了，讓程開顏清楚對方是誰：“小虞，安頓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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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安頓好他們娘兒倆，家里也是求爺爺告奶奶才裝上電話。呵呵，你知道我剛拿這電話給誰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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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呵呵一笑：“水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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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山卿也笑：“你猜他跟我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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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為難我，我還在金州?！?br/>　　?
　　虞山卿又是笑：“你這么明白的人，何必還待在金州受氣？剛才這一通電話，你不知道我多揚眉吐氣。樹挪死，人挪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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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不欲聽這些，有些事，多知道多麻煩：“你這棵活樹現(xiàn)在安家在哪里？戶口怎么辦？電話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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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山卿心領(lǐng)神會：“你也想挪窩了？我現(xiàn)在定居市區(qū)，戶口和我愛人的工作都是閔和水一起幫忙解決，你想不到吧？這都得感謝你勸我好合好散。你如果想出來，更方便，閔肯定是敲鑼打鼓給你最好安置，只要你點頭答應(yīng)離開金州，這世上多的是武大郎?！?br/>　　?
　　“那倒是。怎么樣，下一步準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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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爺，呵呵，倒爺。以后還得拜托你這個體制內(nèi)的干部多多關(guān)照。你這人有前途，我得事先打好樁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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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聽了笑道：“吃我豆腐，我朝不保夕呢?！?br/>　　?
　　“哎，小宋，跟你說句實心實意的話，算是報答你年前實心實意勸我自動辭職離開。你這人性格適合做實事，做大企業(yè)。我出來只有天地更寬，可你出來就不容易找到施展的舞臺嘍。你還是找機會跟閔溝通，力陳利弊，該伏小就伏，別一身臭文人傲骨。我這話，你愛聽聽。來，拿支筆記一下我電話?！?br/>　　?
　　宋運輝真是沒想到，虞山卿出去后反而做人說話光明正大，后面說起他的倒爺計劃來頭頭是道，這又是與雷東寶不一樣的天地，估計與楊巡之類的小倒爺也有所不同。看來，以前在金州還真是憋屈了虞山卿，在金州的官僚體制下，虞山卿是高拜低踩，但在廣闊的市場體制下，虞山卿卻是靈活機動，一樣的性格，放到不一樣的環(huán)境，結(jié)岀不同的果實。橘生淮北為枳。那么他自己在這樣的官僚體制之下，以后會變得如何？宋運輝覺得自己已經(jīng)變化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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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宋運輝還正準備年后與閔廠長談?wù)?，與虞山卿建議的一樣，他不能繼續(xù)被動。不為別的，而是他實在不忍心看岳父老大一把年紀，為了他的事熱面孔貼人家冷屁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大跟岳父商量前途的事，他覺得岳父的輝煌歲月已經(jīng)隨著金州的改朝換代消逝了，別再讓岳父做力所不能及的事，他的事，他自己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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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看宋運輝與虞山卿說得那么好，奇道：“你怎么與虞山卿越來越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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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不是大奸大惡。”宋運輝自己也有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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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你們不是鉤心斗角過嗎？他以前多欺負你?！?br/>　　?
　　宋運輝禁不住笑，在程開顏的世界里，黑還是黑，白還是白：“放心，我不會與虞山卿同流合污。對了，過完年，你答應(yīng)我到夜校學日語的，書本呢？我前兒給你買的書本和磁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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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立刻可憐兮兮地道：“我學英語行嗎？不懂你還可以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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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學英語，你學一門日語，以后可以互補?；仡^我有時間跟你一起學，別怕?！?br/>　　?
　　程開顏小聲道：“不學行嗎？我幼兒園又不用日語?！?br/>　　?
　　宋運輝只得稍微嚴厲一點：“不許偷懶，多學一門知識，多長一份智慧，學來都是你自己的?！?br/>　　?
　　“可我電大學的財務(wù)一點沒用。”程開顏只敢小聲抗議，也自知理虧，但希望最好還是抗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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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當然知道程開顏想的是什么：“別偷懶。小引已經(jīng)大了，再說爸媽也在，你有時間應(yīng)該充充電，多看看書，別成天瓊瑤岑凱倫。沒有商量，開學就上夜?！，F(xiàn)在條件夠好，夜校都開到總廠里面來了?！?br/>　　?
　　程開顏好生頭痛，氣得敲了不講情面的宋運輝一拳，回頭找女兒玩。宋運輝老是不顧她的感受，不像她爸那樣好說話，又不是天下人各個都像他一樣學什么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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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完年，宋運輝果然盯著程開顏學日語，他再忙，也要早上抽出一些時間聽著錄音機跟程開顏的進度。晚上回來有時還得教程開顏幾個發(fā)音，程開顏尤其是記不清那些片假名。宋運輝有時候工作累，見程開顏屢教不會，不免有些火氣，可他才一上火，程開顏就開始眼淚汪汪，宋引跟著放聲大哭，于是一家人都指責宋運輝。程開顏后來條件反射，一看見日語就頭痛，就越從心里排斥，越學不進去。搞得沒一個月，宋運輝心灰意冷地放手，反而他自己又跟著磁帶學下去。他一向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對于程開顏的不求上進，他挺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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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這時候梁思申電話里說起她從中學開始學起的法語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派上用場，說她作為醫(yī)院的志愿者，現(xiàn)在可以幫助說中文和法語的外籍人士，休息時間常被捉差，很有成就感。宋運輝想到自己不思進取的妻子，無法不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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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人們自春節(jié)后就開始傳言，能干的虞山卿毅然辭職下海，更能干的宋運輝既然與閔廠長關(guān)系不佳，估計更有下海的可能。宋運輝原以為不過是空穴來風，這金州總廠傳統(tǒng)就是閑著沒事干，喜歡傳話。可沒想到不到一個月，三人成虎，竟影響到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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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次在技改組儀表小組的討論會上。宋運輝對儀器儀表不是很熟，他無法在儀表組做到權(quán)威，但他根據(jù)性價比選擇最終設(shè)計，一般做總指揮的思路就是如此。但在一種傳感器的選擇上，儀表分組的工程師竭力提議選用一種高級傳感器，而宋運輝卻認為配置過高，沒必要高配低用。那位儀表分組的工程師情急之下，指責宋運輝沒長遠眼光，不能因為自己很快將挪屁股走人，而只顧眼前好看。宋運輝當時直斥無稽之談，并強行根據(jù)綜合評分，選定他指定的傳感器。但沒想到這個會議傳出去，卻變成宋運輝面對責問無言以對。這種傳聞，極大地影響了宋運輝周圍從新車間帶岀來的年輕鐵桿們的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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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心里很煩，他需要傾訴，需要有個人做只進不出的耳朵?？伤也坏侥菢拥娜耍f得太快，身邊都找不到可以坐下來說知心話的老友。程開顏倒是有兩只忠實的耳朵，可程開顏提出的疑問只會讓宋運輝更加心煩得吐血。他這時倒是有點想念虞山卿，后期已知無法與他競爭的虞山卿一直與他同聲共氣，但宋運輝更懷念尋建祥，那個傾心相交的熱血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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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這個時候程開顏還跟他鬧學不學日語，宋運輝情緒極差之下，雖然依舊能夠控制自己不說傷人的話，可眼光中無法克制流露岀的鄙夷，令一向?qū)ψ约号c宋運輝的巨大差距極其自卑的程開顏異常敏感，導致程開顏經(jīng)常對著已經(jīng)扔下的日語書本哭泣流淚。鬧得宋季山夫婦這兩個息事寧人一輩子的老人一致認定是兒子欺負兒媳，要宋運輝不許再逼程開顏學日語，宋運輝真是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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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回家找母親訴說，程母本來還生氣女婿不講理，可問到后來，女婿沒說一句重話，親家都幫著罵女婿，程母都不知道女婿錯在哪兒。可程母又不舍得批評自己的女兒，只有背后找宋運輝給幾句軟話，希望宋運輝對程開顏網(wǎng)開一面，不要要求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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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在沉悶之中，決定突圍。找個夜晚，晚飯后敲上水書記的門。雖然這是他和閔的事，可程序走來，第一個還是得找水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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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對于宋運輝的上門并不是很驚訝，水夫人開門迎進宋運輝，就笑著說：“你看，到底是小伙子，天還沒入春呢，就只穿單衣毛衣了?！?br/>　　?
　　“年紀輕啊，全總廠處級以上干部個個皺紋白發(fā)，就小宋一個鮮活。遇到什么事了？最近技改這么忙，你還有時間串門？這兒坐?！彼畷浖业纳嘲l(fā)已換，換成不知真皮還是人造革的黑色沙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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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坐下微笑道：“是的，最近滿腦子都是技改，筷子常當鉛筆使。我才做這么點小事好像就要嚷得全廠都知道似的，可見還是能力不夠?！?br/>　　?
　　“已經(jīng)夠好了，你丈人老頭不曉得多滿意。小宋，開門見山吧?！?br/>　　?
　　宋運輝這會兒見水書記已經(jīng)不同于剛進廠的時候，現(xiàn)在坐下說話已經(jīng)胸有成竹：“水書記，這事還真是與我丈人有關(guān)。有些事我因為鉆在技改里面，腦子沒法分散思考，反而考慮得少，可總讓我丈人為我操心，我真是過意不去。所以找上水書記，得麻煩水書記幫我開個結(jié)?！?br/>　　?
　　“嗯，你丈人年前就為你的事找過我?！?br/>　　?
　　??落|霞|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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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同一件事。我本來以為這只是我的個人問題，可沒想到已經(jīng)影響到我的工作。最近我工作中很為難，在設(shè)備型號選擇中，有時一言不合，有人會站出來直指我因為將離金州，對金州不再抱有感情，做事短期效應(yīng)，只求應(yīng)付眼前。我否認已經(jīng)沒用，搞得我工作中極其被動。我想到水書記，當年我剛進金州時，水書記指點我直接下基層，令我收獲良多，很希望今天水書記再給我指點迷津，我該順應(yīng)大家的議論，走，還是不尷不尬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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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有點驚訝地問：“有人當面指你對金州不抱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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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點頭：“是，而且第二天就很快傳出，我在會議上無言以對，草草收場，就這幾天的事?！?br/>　　?
　　水書記一時陷入沉默。明眼人都看得出有人在背后操縱此事，何況是操持全盤的水書記。宋運輝跟進一步，又道：“我本來想有始有終，可是……現(xiàn)在看來，我有點一廂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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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沉默良久，才道：“小宋，你在金州幾乎所向披靡。你今天遇到的事，對于別人，可能坐上科長位置前已經(jīng)遇到十次八次，可你幾乎一路順風順水，暢行無阻。這可能也培養(yǎng)了你的嬌驕二氣。我不給你指點迷津，我只告訴你，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你去，還是留，來回都是人堆，你在這兒躲避的事，在別處依然會遇到，你不可能一輩子一路順風。對不對？你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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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原以為起碼能試探出水書記對他的一個態(tài)度傾向，沒想到水書記卻知心知意地說出這么一席話。他不禁毫無深度地道：“我丈人也一直以為我驕傲，可真有這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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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不由得笑道：“人不輕狂枉少年，你已經(jīng)很不錯了，別想太多。不過你缺憾在經(jīng)歷太少，有時候，挫折也是一本不錯的教科書?！?br/>　　?
　　宋運輝已經(jīng)判斷出水書記要他留下，不過態(tài)度依然不明，水書記只是從他宋運輝成材角度考慮他的去留。但他還是被水書記的分析影響到判斷，他笑道：“水書記，我會留在金州繼續(xù)磨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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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呵呵一笑：“金州是個大企業(yè)，小社會，這個舞臺相當鍛煉人啊，我個人對金州充滿感情。好啦，這事揭過。你今天不來，我也準備這幾天找你?！彼畷浾f到這兒，一張臉嚴肅起來，“小宋啊，現(xiàn)在國家對干部年輕化、知識化、專業(yè)化的要求越來越緊迫，像你這樣的人才，正是我們國家四化建設(shè)的生力軍，未來的絕對棟梁。但是我們這些老的，專業(yè)技術(shù)知識不具備，或者已經(jīng)跟不上時代了，已經(jīng)被要求退居二線，讓道給你們這些年輕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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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驚訝地看著水書記，不知道水書記準備說出什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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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書記喝口白開水，繼續(xù)道：“小宋，你現(xiàn)在不僅應(yīng)該在工作上起到先鋒帶頭作用，回到家里，你也應(yīng)該挑起大梁。我給你透點風聲，最近上面準備調(diào)整所屬企業(yè)的人事，我距離退休沒多少日子，位置還會保留，但是權(quán)限會被削減，你丈人會退居二線，到黨委任職。另有其他幾位老同志也會被調(diào)整職位。我跟你丈人是多年老友，我能料想他看到調(diào)令后會比你更吃驚。我希望你在這兩周拿出辦法預先安撫好你丈人，讓他認清這個社會趨勢，回頭不要因突然襲擊而情緒激動，引發(fā)高血壓。我也會想辦法，我們多年朋友了，可改朝換代，這是每一個老年人都無法避免的遭遇。你回家多做工作，現(xiàn)在，我們老年人要仗著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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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驚詫得無言以對。岳父轉(zhuǎn)做黨務(wù)，那會意味著什么？對岳父，必然是巨大打擊，對他宋運輝，無疑是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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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宋運輝，水書記對老妻嘀咕，他沒想到閔行動如此迅速強硬，以前還真小看閔。這樣的閔，等他退休后會如何對待他？這樣的閔，靠日薄西山的程和閱歷有限的宋做牽制主力，會不會不夠？水書記不得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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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其實很想一拐走去岳父家，可不敢，他怕自己沒準備，被老于世故的岳父問岀究竟，對岳父打擊太大。他只能先回家，考慮好步驟后才能行動?？磥?，很可能岳父才是那個被水書記奉獻出去激勵閔為他辦事的關(guān)鍵人物。而岳父，是遭他連累。想到剛才在水書記家里差點被水書記感動，他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恥。眼下的情況是，手中毫無權(quán)力資源的岳父和他都被放砧板上宰割，他走，是逃避，留岳父在金州獨木難支。他留呢？他該怎么做？該如何化被動為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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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看來真該是他挑起大梁的時候了，于工作于家。水書記這點說得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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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看著回家來的丈夫緊鎖的眉頭，很是小心地問：“你怎么了？挨水書記批了？水書記罵人很厲害的，你別放心上?！?br/>　　?
　　宋運輝看看客廳里同樣關(guān)切看著他的父母，忙硬擠出笑容，道：“沒事，不是我的事。水書記還是支持我的。不過有些工作上的事……我到書房想想，你們別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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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一向知道丈夫考慮重大問題時喜歡一個人關(guān)在屋子里想，這與她爸爸的習慣相同。最近他工作忙，腦子幾乎二十四小時運作，夢話都是技改，在家除了吃飯時間和少許閑聊時間，基本上就是悶在書房做事，程開顏已經(jīng)習慣了。但程開顏敏感地感覺到今天的宋運輝有點不同，宋家父母也感覺到了。因為小引已經(jīng)被安排睡覺，有閑暇的宋母與程開顏竟不約而同地走去廚房，動手給宋運輝準備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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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母壓低聲音問程開顏：“你說會是什么事啊？小輝這樣的臉色我從來沒見過?！?br/>　　?
　　程開顏搖頭：“我也不知道呀，我也覺得小輝臉色很不對。媽，要么你去問問他，他最聽你的話?！?br/>　　?
　　宋母道：“以前他最聽他姐的，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最聽誰的。你跟他一個廠工作，沒聽到點風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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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羞愧地紅了臉：“我明天問爸爸去。我們幼兒園與他們是不同系統(tǒng)?！?br/>　　?
　　宋母一向是順民，不會用強，聞言只好作罷，可心里卻對這個兒媳失望。能讓她兒子小輝如此動容的事，在金州總能露出點風聲吧，這個兒媳竟然會不知道，但她還是把茶杯交給程開顏，讓程開顏去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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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看程開顏進來，愣愣地看著她好一會兒，一直等到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地放下茶杯熱水瓶想出去，才問了一句：“小貓，你爸以前好像最寶貝你，看見你就眉開眼笑，現(xiàn)在最寶貝小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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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不知宋運輝怎么會問起這個，連忙點頭：“是的是的，爸以前最心煩的時候，只要帶著我出去走一圈回來就好了?，F(xiàn)在是小引，要不是天還冷，爸恨不得每天叫我抱小引過去玩?！?br/>　　?
　　宋運輝愣愣地轉(zhuǎn)著鉛筆，又是考慮好一會兒，才起身，攬著程開顏走到客廳，按她坐下，又跟父母道：“爸媽，你們坐，我們商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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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宋運輝剛才問到她爸，程開顏很是忐忑地問：“跟我爸有關(guān)嗎？要緊嗎？”她一急，聲音不由得帶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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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有些字斟句酌地道：“有事，好在水書記今天給我打了預防針，讓你爸有個適應(yīng)期。你爸最近會有工作調(diào)動，這個調(diào)動對你爸來說可能是巨大打擊。小貓，我打算讓你帶小引住回娘家去，有你和小引在，你爸情緒會比較容易得到緩解。但你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會住回娘家，要么是跟我吵架逃回去，要么是我爸媽想家，回家一陣子。前者就別演戲了，我看還是選擇后者。爸媽，你們暫時回去一個月，可以嗎？我請假送你們回去?！?br/>　　?
　　宋家父母雖然不愿意離開兒子，不愿意離開一手抱大的孫女，可人家親家出事，這么大官給調(diào)動工作，而且看來是失權(quán)，他們怎么都得犧牲下。宋母忙道：“行，我們也該回家看看了，不過我們又還沒老，我們自己會回去，小輝你還是忙你的?！?br/>　　?
　　程開顏眼淚汪汪地道：“小輝，爸爸究竟會怎么樣？你知道爸爸最愛權(quán)了，水書記會把他調(diào)哪兒去？小輝，是不是很嚴重？你告訴我啊?！?br/>　　?
　　宋運輝嚴肅地道：“小貓，從今天起，你要記住你是成年人，你必須承擔起一個家的責任，你在我們自己的家里盡管哭，但是去你爸那里，你得逗他開心，你別比你爸哭在前頭，反而讓你爸操心。懂嗎？你爸級別不會變，享受待遇不會變，但權(quán)限縮小不少，這對你爸可能是很大的打擊。我讓你住回娘家，就是要你幫你爸放寬心。如果你做不到，我調(diào)整策略，另想辦法?！?br/>　　?
　　程開顏忙道：“我會做到，我會做到?？墒切≥x，你得告訴我怎么做啊，我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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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簡單，你的口舌還不夠勸說你爸，你回娘家只要和小引一起騷擾你爸，讓你爸分心，不能專心想工作的事就行。我們?nèi)叶疾粔騽衲惆郑惆仲Y格太老，看來只有你和小引能引開他的關(guān)注，小貓，看你的了?！?br/>　　?
　　程開顏拼命點頭，她當然要竭盡全力幫助爸爸，可她心中沒底，又是傷心又是急，只會狂流眼淚。宋季山一直沒說話，小心地看著一屋子的親人，滿心都是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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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開顏睡覺時又流了好久的眼淚，又怕吵醒女兒，非常壓抑。她一個勁地問丈夫，會不會出大事，爸爸要不要緊，宋運輝都是給予否定答復，但前提是要她做好疏導工作。程開顏無比信任丈夫的本事，每問一句，就給自己充實一絲信心，漸漸終于定下心來，在丈夫的懷抱中掛著眼淚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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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運輝一時睡不著，瞪大眼睛想了好久?？纯磿r間已經(jīng)半夜，偷偷起身給睡貓一樣的女兒把一次尿，才又回來躺下。他想了很多，想到如何以最委婉的方式告訴岳父，想到自己該如何應(yīng)對岳父調(diào)動后周圍環(huán)境的變化，更想到，他是不是需要更加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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