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十一等一眾草芥有幸與神棍和公羊賢一同出現(xiàn)在廣場的中央,成了底下眾信徒的焦點,只是他們?nèi)缘霉蛑⑶疑砩媳焕K索捆得緊緊的,除了陳泌。這樣的例外已經(jīng)在無言中宣告了陳泌的背叛,而且陳泌對此無法辯解,他只能默默站在那里承受著往日兄弟們的白眼。
神棍在一番念念有詞之后,拿著一瓶成分未知的圣水,用樹枝蘸了蘸,灑在將要成為祭品的草芥?zhèn)冾^上,然后張開雙臂仰天吶喊:
“妖氣散盡,魂歸正道!”
一提到妖,江十一就下意識地扭過頭去看看戴矮子這個妖孽,戴矮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江十一的目光,他很有默契地與江十一達成對視。江十一依然從戴矮子眼睛里看出了些許不合時宜的東西,神棍的圣水似乎對他毫無作用,即使到了此時他依舊沒有屈服,手上的小動作源源不斷。
這個頑劣妖孽還在想方設(shè)法做法破局,但這次江十一不再響應(yīng)他的無聲召喚,只是把頭耷拉在胸前做著將死之人該有的安分守己。
一旁的馮老黑同樣閉著眼睛念念有詞,他正在提前超度著自己的亡魂,他大概從未想過自己也能在這種事上自食其力。
孟紅女面對死神的姿態(tài)可謂乖巧,她微垂著眼眸,像一個等爸爸來接她回家的小女孩,或許她真的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
于肥則是淚流滿面,無法用被捆住的雙手去抹,只能任由淚水滴落在自己膝蓋前方的地上,匯聚成一灘。
公羊賢清了清嗓子,開始用他嘹亮的聲音進行演講:
“昨日,抓到敵軍五名細作,意圖燒毀我軍糧倉,愚昧若此,罪大惡極。今日,五行天尊六道師祖擎天救世太公將替上天洗滌他們的靈魂,終結(jié)他們的愚昧,洗刷他們的罪孽,用他們的靈魂來祭祀慈悲的上天,護佑我們在接下來的大決戰(zhàn)中所向披靡,斬盡這凡世間愚昧的妖魔!”
劊子手扛著一柄大刀走到了廣場中央,把大刀呈到頭頂,面朝著神棍跪地。神棍口中念念有詞,再次把成分未知的圣水灑到大刀上面,然后仰天吶喊:
“升天!”
劊子手起身,緩緩走到馮老黑身后,馮老黑依然緊閉著眼睛念念有詞,他的自我超度尚未結(jié)束,或許是像通過這樣來轉(zhuǎn)移對死亡的恐懼??僧斔娴母惺艿阶约荷砗蟮臍⒁鈺r,他停止了超度,睜開雙眼最后再看看這個并不美好的世間,眼淚順著他的眼角劃落,劊子手的刀也在同一時刻劃落。
鮮血噴濺了一地,一旁的于肥嚇得哇了一聲大哭了起來,他的哭聲在劇烈顫抖,夾著不間斷的啜泣,像個隨時要被噎死的病人。
在確定了不會再有意外發(fā)生之后,江十一扭頭看向孟紅女,低聲在嘴里嘀咕道:“對不起?!彼麘?yīng)當表達這樣的歉意,可他不愿意這樣的歉意被那個女孩得知,他自認為不配道歉。
戴矮子窮極所有的法術(shù)依舊對渾身的束縛無濟于事,他惱怒地呵了一聲大氣,看了看自己的死亡次序,無奈地低下頭顱。
隨著一聲悶響,于肥的哭聲與啜泣永遠結(jié)束了。
下一個就是江十一,他抬起頭看著整整齊齊跪倒在地的信徒們,目光的盡頭,信徒的末尾,是一個站立的身影,倪雄不再手舞足蹈,而是平靜地眺望著這里。
“等一下?!?br/> 身后傳來公羊賢嘹亮的聲音,他叫停劊子手,說道:
“把刀給他?!?br/> 江十一沒有轉(zhuǎn)頭去看就能知道,這里的“他”指的就是陳泌,公羊賢想要陳泌當劊子手來了結(jié)江十一的性命。江十一想象著身后的場景,劊子手把刀給了陳泌,陳泌接過刀走到自己身后,看著自己的后頸......
陳泌真的是叛徒嗎?他總是一言不發(fā),從不表露心事,身為最好的兄弟,江十一竟不知他何時受了那么大委屈,能夠暗自下定決心背叛??墒墙徊]有如公羊賢所說去仇恨這個叛徒,陳泌那樣的人,不應(yīng)該遭受仇恨,或許陳泌在江十一身邊真的是屈才了。
這大概是江十一生前最大的遺憾了,可也只是遺憾,并無怨言。
“陳泌,我的名字你會寫吧。我先走一步去見宋癸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苯粵]有轉(zhuǎn)頭去看陳泌,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可他確定身后的陳泌有聽進去,他們之間那曾經(jīng)引以為恥的默契依然在生效。
身后的死亡遲遲沒有降臨,江十一在心里感恩陳泌的猶豫,他分明在身后聽到了公羊賢的人生哲學,可是那句人生哲學卻是出自陳泌那標志性的尖銳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