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球館回宿舍的路安寧而靜謐,因為夜色已深,白天的燥熱都已消去,感覺格外清爽。
今天江城市的污染指數(shù)是輕度,從地面抬頭看,天空仿佛籠著一層霧,霧后有一輪朦朧的彎月和幾顆仿佛芝麻一樣淺淡的星星。
“誰?”江山忽然停住腳步,警惕的叫了一聲。
王超與李少欽同時止步,看向前方不遠處那紅色光點明滅的地方。
一道壯碩的身影從路邊走了出來,手指間夾著一根煙,剛才那明滅的紅光正是燃燒的煙頭。
“是我。”這人聲音有些沙?。骸疤餇幑狻!?br/> 三人齊刷刷的后退一步。
田爭光在基地里很出名。
不是因為他打球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他打架很厲害。
傳說他剛?cè)腙犇悄暝谝粋€月內(nèi)打了七場架,最后一場是群架,也就是一群人打他一個。
田爭光七戰(zhàn)全勝,戰(zhàn)績彪炳,三個隊友被打骨折,總教練羅志紅氣得要直接把他遣返,最后是田七苦苦哀求,甚至據(jù)說動用了一些私底下的手段,出了血本,才最終保住了他。
從那之后,田爭光再沒打過架,但他的傳說卻在基地里永遠流傳。
當這樣一個人物出現(xiàn)在這樣深夜幽靜的小道上,很難不讓人生起某些不好的聯(lián)想。
尤其是他和王超還有舊怨,他的升降級名額就是被王超強行搶走的。
“你們別怕,我沒有惡意的。”田爭光補了一句,隨后又是幾秒鐘的沉默,才艱難的開口說明來意:“王超,我……想請你吃個飯?!?br/> 王超很懵。
“我知道現(xiàn)在很晚了,但是基地外面應該還有地方吃東西……”田爭光說著說著,自己也有些心虛,就換了個主意:“要不,吃點燒烤?”
借著天邊朦朧的月光,王超發(fā)現(xiàn)田爭光隱藏在黑暗里的那張臉有些窘迫,似乎還有些忐忑,卻沒有一絲猙獰。
這讓他心中隱隱有所猜測。
“吃東西就不必了。”
王超盡量把聲音放緩:“你如果有事的話,直接說?!?br/> 這一刻忽的安靜下來。
江山對王超使眼色,示意他可以轉(zhuǎn)頭反方向跑,跑到球館就不怕了。
王超卻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
許久之后,田爭光才道:“王超,我明天要離隊了?!?br/> 江山在背后悄悄揪住了王超的衣襟,那意思很明顯:他明天就要走了,教練也管不到他了,很明顯這是想在臨走之前打你一頓?。?br/> 田爭光慢慢走了過來,一直走到王超面前,從兜里掏出煙盒來,送到王超面前,另一只手掏出了打火機。
王超搖頭,同時一只手在后面輕拍江山的背心,他感覺得到,小屁孩渾身都繃緊了。
“我本來挺恨你的,我堂哥……就是田七教練,他讓我給你道歉,說你前途無量,讓我不要跟你結(jié)仇,可我卻覺得,你以后是要去國家隊的,我以后最多打個乒甲,我們能有多少交集?你還能跨越幾個省來追殺我不成?”
田爭光把這番話說出來,整個人都放松了,因為在今天以前,他是絕不可能在王超面前露出任何軟弱情緒的,但今天他卻似乎格外多愁善感。
“下午你們主力隊在打大循環(huán),我們這邊卻放了半天假,因為幾個教練都想去看你和江山的比賽。”
田爭光也不怕地上臟,直接在王超身邊坐下,兩腿伸直,道:“龍濤喊我出去吃了頓飯,算作是我的踐行宴?!?br/> 這話說得有些凄涼,他是隊伍里的老人,待了很多年,可到離去時,卻只有龍濤一個人送行。
“王超,你知道嗎,我們談起你來著……龍濤說,其實那天在明月球館,本來就是我錯了,他說你比我打得好,說我恨你是沒道理的,說我們欺負普通人是不對的?!?br/> 王超隱隱明白了田爭光今夜堵在這里的真正意思,他也坐了下來,與田爭光肩并肩,轉(zhuǎn)頭道:“可是,如果你是這么容易被人說服的性格,也不至于會混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