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銀子,可能是老爺子攢來防備不測的,也可能是他用來養(yǎng)老的,而現(xiàn)在,老爺子把它們交給了自己。
“孩子你放心,那些銀子都是祖父自己種地賣菜賣果子得來的,都是干干凈凈一點一點攢起來的,不會辱沒了你家,你就放心地用吧?!?br/> 老頭子見楚胭久不說話,想起自家兒子的官聲和人家嚴家的名聲,一時心下忐忑,又低聲補充了幾句,神情誠懇,倒像擔心她嫌棄似的。
“祖父!”楚胭掉下淚來,一把抓住了老頭的手。
來到這個世界上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掉淚。
原身一家的遭遇很慘,然而歷史上功高震主,鳥盡弓藏的事例比比皆是,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十分稀罕。
她接手了原身的身體,出于責任,也出于義憤,打定主意要幫嚴衡一家報仇。
就如楚觀之所說的,她不僅要報仇,還要給嚴家平反昭雪,昭告天下和后世,嚴家并非叛國謀逆,而是真正的忠臣良將。
眼前這老爺子,他沒讀過什么書,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個泥腿子,可就是這些人,他們有著最樸素最真誠的情感,愿意拿出自己的一切,去幫助他們認為的忠良后代。
這些普普通通的人,他們才是一個國家的脊梁。
“祖父,我能掙錢,我也有辦法報仇,祖父你不要擔心,你上年紀了,吃喝穿戴上不要苛待自己,我不需要你的錢……”楚胭說著說著,喉頭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莫名其妙地離開原來的世界,穿到一個歷史上沒有的朝代,成為身負血海深仇的孤女,面對國恨家仇她都沒哭,可面對這個老人,她居然哭了。
老爺子笑了起來,滿臉皺紋舒展開來,居然有點兒受寵若驚。
“好孩子,你叫我老頭子一聲祖父,祖父總得為你打算,你家就剩你一根獨苗兒了,可不能不愛惜自己,為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人,害了自己的性命可不值得!”他認真地說。
楚胭連連點頭。
“好,祖父,我一定會小心的,我不會輕舉妄動,不會……”她想說不會連累楚府,可這樣的話說出來,無疑是在侮辱這位誠摯而慈祥的老人。
沒有再說下去,楚胭抓著老人的衣袖,哭了個唏里嘩啦。
一時間,那些深埋于心底的惶惑,痛苦,擔心,恐懼,以及原身遺留下來的傷心不甘和憤懣冤屈,統(tǒng)統(tǒng)涌了出來,把她的理智打了個稀爛。
來到這個陌生世界后的種種艱難,對原來世界里家人的擔心,對肩上擔子的力不從心,對未來的迷茫,似乎都在這一刻發(fā)泄了出來。
她不再是那個胸有成竹,遇事淡然處之的大夫,也不再是腹有詩書,文武雙全的才女,她只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又找不到家,心靈無處安放的女孩子。
原本楚胭想著,幫嚴家報仇昭雪之后,她就離開楚府,帶著章魚哥去浪跡天涯,看看這個朝代和這片土地,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回得去。
可現(xiàn)在,老人用他粗糙的,布滿皺紋和老繭的手抓住了她。
老頭子有點張皇無措地虛拍著少女的背。
“別哭了啊,當心哭壞了身子……唉,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