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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放過我 九十六.恐驚宮外人 二合一

雪飲。
  那是傳聞中落雪無痕,一刀足矣斬斷紅塵的神刀。
  而如今它終于得以再次現(xiàn)世,那是一柄極長的陌刀,它的刀身就像一片通透的玄冰。
  寒冷,肅殺。
  但有一種莫名的模糊的柔意在刀刃上一閃而過,而周傾韻緊緊攥住刀柄,腳下連踏,步步生蓮。
  她刀口斬斷的雨幕霎時間化成一場短促的雪,仿佛她的身前有無數(shù)縹緲的白櫻徐徐而下。
  周傾韻螓首上玉簪崩裂,盤起的紫墨發(fā)絲自然披肩垂落,她美的令人咋舌。
  在這滂沱的雨幕與細雪交融之下,像是一副絢麗至極的畫,而畫中人沉入水墨。
  周傾韻她親口說“那些注定無法實現(xiàn)的幻夢”有一瞬落寞,她的幻夢應該包括她重新握起刀踏雪而前這一場。
  所以她眸光清澈見底,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悲戚與苦澀。
  她如同失意墜入凡間的仙子,而如今她終于要斬斷紅塵,重新墜入江湖。
  因為注定一去無歸。
  周傾韻嘴角勾勒起一絲淺淺的微笑,江湖雪雨,多少年沒飲過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體內(nèi)的氣海內(nèi)息已經(jīng)紊亂頹弱到什么樣了,傾盡全力只能揮出一刀,一刀之后,油盡燈枯。
  但她手上的雪飲依舊斬出幽幽的破空之聲,周傾韻的步履一步不錯不慢。
  一刀斷殺渡劫境,那是當年她全盛之時都未必做得到的,但現(xiàn)在,她必須賭這一刀。
  林不玄想的沒錯,越是壓制心中情愫的人動情之后只會比任何人來得更加猛烈且深刻。
  昔日江湖中最無情的刀終于也動了情。
  周傾韻沒談過戀愛,她也不知道如何抒發(fā)自己的情意,她只會揮刀,她的前生都泡在揮刀當中了。
  她遇見林不玄太晚了。
  眼下長安皇城的絕境如此,周傾韻其實還蠻欣欣然的,有一種“我終于能用我的刀告訴你我心悅你了”的感覺。
  她心念落定,像是怕看到林不玄的神情一般將雙眸閉攏,橫刀極意,這短短一息之間她心緒間無數(shù)的片段交雜。
  而終于她心中所有念想了然一空,通篇只余下“不后悔”三個字。
  周傾韻腳步落定,那將是斬斷天闕的一刀,就在此時,她手腕上一溫,有人截住了她的出刀。
  周傾韻錯愕睜眼,這只手太熟悉了,那是林不玄的手。
  周傾韻不敢說她現(xiàn)在的刀術無人能擋,但起碼這御道直至盡頭的兩人都攔不下才是,一個太遠,一個修為還不夠。
  “姐姐,我來吧?!?br/>  林不玄的手依舊溫暖有力,周傾韻攥著的雪飲一滯,即刻順勢翻飛出去,滯空翻飛的刀意斬斷長街上的古樹,終于墜落下來,煙塵四起。
  “你...為什么...”
  周傾韻正欲發(fā)問,結果她喉頭一甜。
  功法反噬導致氣血翻涌,她一聲悶哼,旋即噴出一攤腥紅奪目的血。
  她雙腿一軟撐著刀鞘才能勉強站起。
  周傾韻眼中的驚詫根本藏不住,但一瞬之后她的眸光就重回坦然,“不是障眼法...就好。”
  她嘴角一凝,用力擠出一個美絕人寰的笑容。
  林不玄對上這皆是真意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忽然感覺自己這拿全身上下所有點數(shù)以及未來一個月系統(tǒng)沉寂的代價換這能對下四招的修為都是值當?shù)牧恕?br/>  林不玄轉(zhuǎn)過頭,提起逐鹿,從劫下刀到他拔劍,一共也就兩息,而那位方丈已經(jīng)提著棍杖臨面。
  “嗆——”的一聲斷響,林不玄手中的逐鹿已經(jīng)擋下了方丈手里的錫杖,塔婆形的杖頭上一圈圈白鐵環(huán)發(fā)出清脆的響動。
  “貧僧法號白山,師承九亭寺,敢問尊座究竟是哪路道友?!”
  白山道人神色一凝,手中的錫杖剛剛觸地,發(fā)出脆響一聲。
  而他的話語已經(jīng)平穩(wěn),甚至帶上了幾分折中討好的意味,眼前的林不玄雖然還是練氣境,但...這必然不可能是他的真實修為!
  “皇上斥資談攏的貧僧,如今大勢已去,尊座也不要與貧僧兩敗俱傷...”
  “滾!”
  林不玄眉頭緊鎖,飛起一劍即刻拍落,合劍的逐鹿是柄當之無愧的重劍,幾乎比人還要厚重得多,如此一劍,能將海水倒灌。
  “差點傷了本先生的女人還想兩句話開脫?死禿驢你好大的膽子!”
  周傾韻抱著刀鞘靠在墻邊,她輕輕抿著唇垂了垂頭沒有說話,而她的耳珠正紅的發(fā)燙。
  這一劍落在這兵錫杖的塔婆頂上,白山道人出手不及,紅黃袈裟破口已現(xiàn),一道血痕刺入眼簾,幾滴血珠墜入雨水,即刻消融。
  “妖人你敢?!”
  白山道人怒喝一聲當空躍起,牽動空中陰雨交織,大雨反潮,手中的錫杖散出耀眼的佛光,與他脖子上掛著的十幾顆念珠交輝。
  而林不玄手中逐鹿剛剛墜下,一式最圓滿最純正的有鳳來儀在墜落。
  夕陽如血,云層凝成一只赤紅的雀鳥,就如同鹿州那日的朱雀回巢的奇觀。
  紅云墜打,天際間的朱雀虛影竟然還真發(fā)出了一聲嘹亮的鳴啼。
  遠方樓閣下的趙紅衣心緒跳動,她抬起了頭。
  林不玄的甩出的劍風凝成一絲細線,天光越過御道,直接迎上白山道人勢如破竹的這一杖,“呲啦——”一聲,如同錦帛撕裂。
  白山道人手中錫杖上的塔婆頂直接被攔腰斬斷,落在地上,十幾枚白鐵圓環(huán)碎成一攤跳眼的齏粉。
  林不玄手中的逐鹿重重脫手砸落在地,而他負手而立,全身上下都是一股非常濃重的劍仙氣。
  周傾韻看得心中小鹿亂撞。
  她哪里知道這是林不玄四招打完修為褪回已經(jīng)提不起逐鹿了?
  不過好在白山道人道心已頹無心戀戰(zhàn),腳下僧鞋步履凌亂,在雪雨之中還滑了個踉蹌,正好撞上踏霞而來的裴如是與那條青龍。
  裴如是望著林不玄,寒聲直言:
  “妖修退潮,大離如今局勢已變,你為什么要救周傾韻?不是說好的逢場作戲?!”
  然后裴如是又抬起眸子轉(zhuǎn)向白山道人,她冷笑一聲:“白山老道,只能怪你走錯局,信了不該信的人?!?br/>  裴如是手中的劍又一次刺出連綿的天色,大雨倒灌。
  ——
  裴如是的話語墜入周傾韻的耳,在她心中炸響。
  她攥了攥林不玄的衣角,語氣微弱,似是哀求:
  “不玄...陪我走最后一遍回宮路...好不好?”
  林不玄是裴如是設計安插入皇宮的一張牌,周傾韻是自愿上當。
  如今聽裴如是一言,她忽然很害怕林不玄會不會從始至終都是演戲的?
  而后者沒有二話,攙起體內(nèi)氣血反涌的周傾韻,緩步前行,如今的她,脆弱的甚至還敵不過一個鍛體境。
  長安城業(yè)火未熄,有二人步往皇宮,亦步亦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