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就望見自家的竹籬門邊跳出兩個小廝，一個是武陵、一個是大石頭，后面還跟出一個，是小石頭，武陵既歡喜又抱怨，說道：“少爺你可回來了，太太都問好幾遍了，社學(xué)里沒人，隔院的定一少爺都回來了，說少爺和社學(xué)蒙師吵架，把蒙師都氣走了——少爺你去哪里了？”
　　
　　????張原笑罵道：“張定一那猴子胡說八道，我要揍他。〖〗”進門洗了把臉就去見母親，說了早間在社學(xué)的事，去大善寺只說尋師不遇，沒說碰到喇唬欺負墮民少女，免得母親擔(dān)心。
　　
　　????張母呂氏先前聽張定一顛三倒四胡說，雖不大相信，但沒見到兒子，難免擔(dān)憂，現(xiàn)在方明白原來是這么回事，侯縣令還免了兒子三年賦徭，當(dāng)然高興，只是社學(xué)蒙師如此不堪，大善寺的啟東先生門檻又高，便道：“我兒不用心急，你眼睛初愈，也不宜多用目力，還是讓西張的清客先生們讀書給你聽，待明年再進學(xué)吧?！肌健?br/>　　
　　????張原道：“兒子今日去大善寺沒遇到啟東先生，明日讓西張的三兄陪我去，這制藝時文一定得學(xué)了，明年二月的縣試和四月的府試兒子一定要參加?！?br/>　　
　　????兒子肯用功，做母親的還有什么話說，忽然想起一事，說道：“這么說你姐夫明年三月初七的壽宴你去不成了。”
　　
　　????張原道：“當(dāng)然是學(xué)業(yè)為重，到時再看吧，若孩兒這段時間制藝學(xué)得不錯，那還是可以去的，縣試是二月中旬，府試是四月下旬，松江府青浦縣往返約千里，有二十天時間也夠了?！?br/>　　
　　????張母呂氏歡喜道：“好，我兒有計較就好，先去用飯吧?！肌健?br/>　　
　　????午后，張原獨自在安靜的書房里臨摹的顏真卿的《麻姑山仙壇記》，此碑是顏真卿晚年所書，字體莊嚴(yán)雄秀，結(jié)構(gòu)遒峻緊結(jié)，張原練此碑很有感覺，所以進步也很快，心里想著再練兩個月大字后便要開始練小楷了，科考只有小楷用得上，練大字是為了練間架和筆力——
　　
　　????想到筆力，張原就想起上午在大善寺后山遇到的那個會武藝的墮民少女，那少女雪白的皮膚和微黃的頭發(fā)，還有略帶幽藍的眸子，表明這少女帶有色目人的遺傳基因，先輩想必是元朝時從西域來到中原的色目人，色目人人種很復(fù)雜，黃種人、白種人、黃白混血都有，這少女的先輩應(yīng)該是葛邏祿、回回這樣的白種色目人，到少女這一輩也不知經(jīng)歷過多少代混血了，大明朝立國都有兩百四十多年了——
　　
　　????小丫頭兔亭窺見少爺執(zhí)著筆發(fā)呆，料想少爺要結(jié)束今日的練字了，便捧了青瓷筆洗進來，筆洗里盛著清水?！肌?br/>　　
　　????張原將毛筆伸在筆洗清水中一下一下攪動，看著清水變得黑濁，心想：“那墮民少女也不知叫什么名字，容貌似乎很美，現(xiàn)在年齡還小，可在墮民街那樣的環(huán)境難免要墮落的吧，娼妓、樂戶、打漁、乞丐、殮尸、擔(dān)糞、剃發(fā)、絞面，這是墮民們的職業(yè)——”
　　
　　????又想：“那三個喇唬光棍已被押送見官，暫時是不會去找那個墮民少女的麻煩了，那少女能打，也不怕他們，嗯，等過些天我去三埭街看看，若能給她一些幫助就幫助一下，她小小年紀(jì)有這樣的身手實在讓人奇怪，她從哪里學(xué)來的功夫？”
　　
　　????……
　　
　　????張岱、倪元璐、姚簡叔等赴杭州鄉(xiāng)試的生員七月二十三日午后從南堰門碼頭乘船，先經(jīng)由西興運河到蕭山，在蕭山歇一晚再赴杭州，杭州鄉(xiāng)試之期是八月初九?！肌?br/>　　
　　????張岱見張原也來送行，便笑問：“介子，那社學(xué)蒙師周兆夏教得可好，受益不淺吧？”
　　
　　????張原苦笑道：“大兄可惡，早知道那周兆夏是那等人，也不與我說知，害我與他大吵了一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