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鳳陽的那一場大變，可以說是震動天下。

????此次鳳陽之變，中都陷落，皇陵被毀，漕運御使兼鳳陽巡撫楊一鵬罪責(zé)難逃，已經(jīng)被逮捕押解回京。據(jù)說，一個斬首棄市是跑不掉的。

????和楊一鵬一道被追究的還有鳳陽巡按吳振纓，估計會被判個斬監(jiān)侯，也就是死緩。

????中都守備太監(jiān)楊澤畏罪自殺、鳳陽知府顏榮死于戰(zhàn)火，同時沒于戰(zhàn)‘亂’中的官員達驚人的百人之巨……

????不過，受到震撼的也不過僅局限于上層官僚集團和士大夫階級，僅僅局限于受盡戰(zhàn)‘亂’之苦的北方人。越往南，影響越小。

????到了揚州府，剛開始的時候，官員和士人們還嘆息流淚，但隨著陽‘春’之日的來臨，風(fēng)和日暖，繁‘花’如錦，那一絲兒憂愁和憤怒卻如同烈日下的冰霜，瞬間消融了。

????戰(zhàn)爭，不過是北方人的事情，同我等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如趁這‘春’明景和的好日子，攜三五舊侶，浮舟而行，‘吟’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醉眼看‘花’‘花’不語，舒暢只在藍天白云之下。

????時間已經(jīng)到了崇禎八年四月，天氣熱起來，身上的冬裝早已經(jīng)脫下，換上清涼單衣。田里的秧苗早已經(jīng)綠油油一片，‘春’水如藍，江‘花’勝火。

????鳳陽那一場血與火，早已經(jīng)被人淡忘了。畢竟，那場距離揚州千里之外的大變已經(jīng)過去了三個多月，到如今，也不過是大家口中的一點談資罷了。在鄉(xiāng)間，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有這么件事，

????可在如皋縣泉水凼，這事卻一直都是眾人口中熱議的話題。

????孫元出任糧長，押運本縣秋糧去中都辦差事，村里的人貪免費吃喝和行腳銀子，隨他一道去了鳳陽。

????后來，孫元因為嫌這些鄉(xiāng)親礙事，就在大年十四那天下午讓韶偉冒充知府衙‘門’里的官員，謊稱農(nóng)民軍明日一早就會殺進鳳陽。

????泉水凼的民夫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許多人一輩子最遠也就去過如皋縣城，頓時慌成一團。當(dāng)下就卸了船，揚帆一溜煙走了。

????在路上，腳夫中也有人產(chǎn)生過懷疑。可行了一天船，就看到背后的鳳陽方向起了沖天大火?；鸸庠诹锿舛寄芮逦吹?。

????這下，眾人才‘抽’了一口冷氣：想不到孫元一語成箴，賊軍竟然提前了一晚在大年十四夜里進了鳳陽。也是我等運氣，若遲走上幾個時辰，說不好就要全部賠在那里了！

????這下，腳夫們更是不敢耽擱，發(fā)了狂一樣沒日沒夜地行船，等逃到淮安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休整了一日，這才順大運河到了鎮(zhèn)江，又轉(zhuǎn)道長江回了如皋。

????雖說跑得快，但一路還是‘花’了將近一個月時間。

????這個時候，整個揚州府，整個如皋縣也早腳夫們一步知道了鳳陽那邊的慘狀。這次孫元押送秋糧去中都，整個泉水凼的男丁都被他帶了過去。如果他們回不來，這個村子也就完了。

????于是，在他們還沒有回來之前，整個泉水凼的‘婦’孺都整日守在碼頭上，翹首以盼。

????等看到船靠岸，看到船上的男人們，眾人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然后撲上去，抱著頭哭成一片。

????孫元的母親自然也在人群之中，可尋了半天卻怎么也沒看到兒子的身影。

????她面容一下子蒼白下來，什么話也沒說，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接下來，孫李氏在‘床’上不吃不喝地躺了好幾日。

????任憑別人在旁邊勸解，即不說話，也不哭，就那么目光呆滯地看著帳頂，整個好象是老了一圈，又好象是已經(jīng)死去。

????好在有孫小‘花’在旁邊服‘侍’母親，四天之后，孫李氏突然咬牙下了‘床’，驚得孫小‘花’忙問：“娘，你這是怎么了？”

????孫李氏卻是一臉的平靜：“‘花’兒，你去給為娘熱一口米湯來，娘餓了。”

????孫小‘花’見母親終于開始進食，面容一喜，急忙跑去伙房給灶里添了一把火，熱了一碗米湯過來。

????喝了幾口，孫李氏面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血‘色’，平靜地說：“‘花’兒，外面是不是已經(jīng)在育秧了？”

????孫小‘花’：“是，娘?！?br/>
????孫李氏：“馬上就要開‘春’了，娘得給地里放點水，然后將席草栽下去，到時候再織些席子出去賣?！?br/>
????孫小‘花’：“娘，你現(xiàn)在的身子……如今阿元已經(jīng)不在了……娘你辛苦了一輩子，‘女’兒也不想看到你這么‘操’勞。要不，你隨‘女’兒一起搬進城里去住吧？”

????“住口，你弟弟沒死！”孫李氏突然叫了一聲，眼淚就落了下來，這是泉水凼的人回來之后，她第一次哭：“我得下地，我要攢些路費去尋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