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閹狗？”丁勝疑‘惑’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孫元。

????孫元心中一驚，知道史大相說漏了嘴，已經(jīng)引起了丁勝的警惕。可是，時間緊迫，必須盡快從史主事口中問出戶部印鑒的下落，必須的時候還需要使些手段。最好的辦法是嚴(yán)刑拷打，但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非人道的方法使起來自己心理這道關(guān)口卻是過不去的。那么，就只能用其他法子。問題是，其他辦法太耗時間，旁邊又有丁勝盯著。

????丁勝在農(nóng)民軍中已經(jīng)呆了好幾年了，這些年看慣了人血，身上自然而然地粘上了一絲暴戾之氣，將人命看得極是輕賤。等下費(fèi)洪等人若在那邊發(fā)動，這小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向自己出刀。

????對……暴戾之氣……不將人命當(dāng)回事……孫元心中一動，看來，今天這事要想將丁勝引開已是毫無辦法，這小子對自己已經(jīng)有了懷疑，對我孫元可謂是寸步不離。那么，只能想辦法讓他降低殺氣，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孫元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微笑著回頭，也不解釋，反道：“小丁，你也算是我的親兵了。昨夜隱約聽你說過，你是陜西延安人，那地方可是個軍鎮(zhèn)，你是民戶還是軍戶，家中可還有其他人？”

????丁勝一呆，他也沒想到孫元在這個時候同自己拉起了家常：“軍戶，家中還有哥嫂和老娘。”

????聽到他回答說是軍戶，孫元暗喜，心道：是軍戶就好，如果是農(nóng)戶，我還真沒法子了。

????就道：“原來是軍戶啊，陜西雖然遭了災(zāi)，可延綏是個大軍鎮(zhèn)，每年朝廷都要撥下來大筆款子。而且，你們軍戶是依附在衛(wèi)所里的，可以說是衛(wèi)所軍官的‘私’產(chǎn)，就算災(zāi)害再嚴(yán)重，也不至于吃不起飯吧？”

????丁勝面上突然帶著一絲傷感：“師爺說得是，我們軍戶，雖然日子過得艱難，可再苦的日子，一口飯總是有的。特別是我們這種男丁全勞力，上頭的軍官卻是不肯讓咱們餓死的。不過，災(zāi)害實(shí)在太嚴(yán)重，依舊是饑一頓飽一頓。碰到五黃六月，餓上一兩日也是常有的……我娘那年就因?yàn)轲I，一身都腫得亮了。為了救她的命，我去求百戶，借了一斤米糠，煮成糨糊，這才將娘從鬼‘門’關(guān)里拉了回來……后來，災(zāi)害稍微好些了……我家養(yǎng)了一只老母‘雞’，那‘雞’真不錯啊，一個月下來就要生上十枚‘雞’子。于是，我就將‘雞’蛋和灰面一道，加些鹽蔥烙了餅到處賣，換點(diǎn)錢過日子?！?br/>
????說起自己的母親，這孩子眼圈有些發(fā)紅：“那年我義軍路過延安的時候，衛(wèi)所里的人都逃去城里了。我年紀(jì)尚小，也不知道害怕。見有這么多人，就帶了餅過去賣?！?br/>
????“然后呢？”孫元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丁勝：“結(jié)果，餅子被人搶了不說，還被人拉了丁，這就加入了義軍。這一走，從陜西到山西，然后到河南，已經(jīng)快三年了?！?br/>
????“反賊暴民，都該殺！”地上的史大相低低地罵了一句。

????小丁大怒，正要繼續(xù)伸腳去踢，孫元擺了擺手，又低頭問史大相：“史大人，可感覺好些了？對了，你的印信究竟在什么地方，還請幫幫忙。”

????史大相冷笑：“閹黨都是‘亂’臣賊子，我清流君子同你等誓不兩立，你覺得本官會告訴你嗎？”

????旁邊的丁勝一呆，忍不住喝問：“師爺，你不是問這狗官財(cái)寶下落嗎，怎么反問他要起印信了？”

????孫元也不回答這個問題，站起身來，朝大案走去。小丁警惕起跟在身后，繼續(xù)問：“師爺，還請教！”

????孫元拿起桌上的油燈：“小丁，一走三年，你想你娘嗎？”

????丁勝身子一顫，頓時說不出話來，借著燈光，可以看出他眼睛里有淚光閃爍。

????將油燈擺在史主事的面前，明亮的燈光晃得史大相將頭轉(zhuǎn)到一邊。孫元幽幽一嘆：“我同你一樣，家中也有一個老娘。從如皋來中都已經(jīng)兩個月多了，我這心中也掛念得緊，日思也想，無不想著見到她老人家的面。如今又加入了義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同她團(tuán)聚。和你不同，我是獨(dú)子。沒有了我，也不知道老娘的日子過得如何。若是累了，病了，又有誰能服‘侍’在她‘床’前。一想到這點(diǎn)，我這心里啊，就如同刀攪一般。小丁，說起來，我還真羨慕你呀！”

????丁勝：“師爺你羨慕我什么？”

????孫元：“你好歹有兄長和嫂子，你娘若是有個頭疼腦熱，身邊也不怕沒人?！?br/>
????“哥哥和嫂子……他們……他們……”小丁身子卻是一晃，神‘色’卻是黯然下去：“我哥哥是個面瓜‘性’子，什么都聽嫂子的。嫂子她‘性’子急，和我娘不和，以前就說過要分家，將娘和我趕出家‘門’……若我不在，娘不知道有被嫂子欺負(fù)成什么樣子……若是病了，嫂子估計(jì)不會管的?！?br/>
????孫元炯炯地看著小?。骸澳阆肽隳飭?？”

????丁勝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聲音也哽咽了：“想，我天天都在想我娘……娘，是孩兒不孝，孩而不孝?。∧?，你不要怪兒子，兒子離開你，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遇到了……”

????孫元突然對史大相喝了一聲：“名字？”

????史大相一愣：“什么？”

????孫元：“你的名字？君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br/>
????史主事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賊子，某叫史大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