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李鴻章
????容閎雖然奇怪，但并沒有當(dāng)場揭穿他，打定主意回頭要問問清楚，若王財真對洪仁玕起了殺心，那說不得自己也得勸勸才是。王財并沒有在意突然變得愁眉苦臉的容閎，還是笑嘻嘻的和洪仁玕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直了回到輔王府才和洪仁玕告別，下馬之后那幾個刪書衙的官吏就被趙俠平押到了吏部去注消官執(zhí)了，現(xiàn)在也由不得他們同意不同意了。
????等人都走光了，容閎才小心的問道：“殿下，剛才那罐東西好像不是‘東洋大補膏’吧？”
????“當(dāng)然，那是‘福壽膏’，我只不過讓王磊把顏色改了改，毒性調(diào)的更高了點而已，”王財突然頓了一下，補充道，“對了，還專門找人做了些朝鮮文瓷罐，真是奸商啊，一百個瓷罐竟然收了我十兩銀子！算上成色這么高的‘福壽膏’，我這個禮可送的大了，要二十多兩銀子呢！”
????“那……那殿下為什么要把這東西送給洪仁玕呢？他雖對殿下有過不恭敬之處，我去勸他道個歉也就是了，何必毒殺他呢？”容閎漲紅了臉，氣急敗壞的說道，“這，這也太卑鄙了！”
????王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你真的認(rèn)為他會留著自己吃嗎？”
????容閎一愣，盯著王財看了一會道：“殿下是說……他會送給天王？”說著，容閎左右看了一眼。
????王財不置可否的說道：“洪仁玕是個人材，我怎么會害他？你放心吧，就算這東西他舍不得送人，非要自己留著調(diào)節(jié)陰陽的話，只吃一罐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后不給他了就是?！闭f著王財盯著容閎沉著臉道，“事關(guān)重大，你可別去跟他說什么，這事我自有安排，你可別壞了我的大事！”
????容閎心頭一寒，趕緊點了點頭，他心中認(rèn)定了王財只是想借洪仁玕之手把這罐東西轉(zhuǎn)送給天王洪秀全，而洪秀全是死是活跟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雖說這事做的有些卑鄙，但是做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歷朝歷代哪一段不是用血寫就的？真要說卑鄙，只怕想成大事的人手上都不怎么干凈！
????正如王財所料，洪仁玕果然心懷君父，第二天就進(jìn)宮送給了洪秀全，除了王財吹噓的功效外，他還順嘴胡扯了一些。洪秀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族弟送來的竟然會是毒藥，當(dāng)時就高興的收下，畢竟現(xiàn)在給他送禮的人也不多了?；氐胶髮m之后，洪秀全照例讓女官試著嘗了嘗毒，銀針探過后才放心的進(jìn)了一些，味道還真不錯，酸酸甜甜，茶香四溢，真的就每天一勺的當(dāng)成補藥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懷揣著一萬個不愿意的李鴻章終于被禮遇有加的送到了天京輔王府，這個拖著尾巴，濃眉大眼的中年男子冷冷的看著同樣默不作聲的王財。贛州之戰(zhàn)讓平時不可一世的湘軍見識了真正強大的火力，整天不斷的重炮轟擊和野戰(zhàn)中密集的洋槍火力讓這些大清的忠臣們心膽具寒，江西巡撫文俊在外無援軍，內(nèi)無糧彈的情況下，拉著幾位江西官員朝北謝恩后全部自盡的慘狀幾乎每天都會讓李鴻章從惡夢中驚醒。在來天京的一路上李鴻章常常思考為什么這些農(nóng)民會變得如此強悍，算日子自己和長毛也算是老對手了，在安徽辦團(tuán)練開始至贛州兵敗被俘，已經(jīng)打了不下三年了，總覺得這長毛子是越打越強，而官軍是越打越弱，更讓他不解的是長毛自己還是內(nèi)斗不止，如此混亂的叛黨竟然能憑著二萬人從天京殺到北京，竟然數(shù)年之間橫掃江南數(shù)省，真正是天要亡大清嗎？
????王財也不知道如何跟這位名人說話，幾年來的復(fù)雜的政治斗爭讓他學(xué)會了心狠手辣，也讓他明白了沉默往往比信口開河更為有效，因此也只是上下打量著昂首挺立的李鴻章，心中盤算著該跟他說些什么。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至少在氣勢上誰都不肯讓著誰，一時間讓屋里的其他人都莫名其妙。
????到底還是當(dāng)了俘虜?shù)睦铠櫿碌讱獠蛔悖瑵u漸的在王財?shù)谋埔曄禄艁y起來，欠了欠身道：“敗軍之將李鴻章見過王將軍。”
????王財微微一笑：“我以為他們路上給你吃了啞藥，不過我想提醒你的是，在你面前的并不是將軍，本王乃是堂堂太平天國輔王義千歲，總領(lǐng)太平天國軍政事務(wù)，我且不說你已經(jīng)兵敗被俘，就單從這官階上，你也該對我恭敬些吧？”
????站在一邊的趙俠平一聽，馬上就要去把李鴻章給按到地上，王財擺了擺手示意無妨，接著對李鴻章說道：“不過你既然以大清的忠臣自居我就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了，不知道你在贛州放下武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發(fā)妻幼子？”
????李鴻章一愣，關(guān)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中急著想知道親人的近況，但是又不愿出言相求，憋得滿臉通紅。王財也不理他，從桌上拿起一張紙順手讓唐葉遞給李鴻章，李鴻章感激的看了一眼王財，急忙仔細(xì)看了起來，正如王財預(yù)料的那樣，沒看多久，李鴻章就淚如雨下，及至看完幾乎不能站立。王財急忙讓人扶他坐到一邊，緩緩的說道：“我原想你父親李文安生前乃是刑部郎中，朝中必有同僚照應(yīng)，況且你們實在是身處絕境才放下武器，原不至于禍及妻兒，但未曾想到咸豐如此手辣，竟將你家滿門抄斬，唉，可憐可嘆啊……”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李鴻章抬手擦了擦眼睛，再次昂起頭道，“此番贛州之?dāng)≡俏业阮櫮畛侵邪傩?，不得已才束手就擒，如今家小盡亡，我也沒有什么可說的了，唯請一死，以盡臣節(jié)！”
????王財沒有想到這家伙忠君思想還如此之重，全家被咸豐宰了還像塊臭石頭一樣硬梆梆的，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猶豫了一下走回到桌邊坐下，看著激憤的李鴻章默然不語。
????“想死還不容易嗎？”門外傳來一個聲音，“只是你這一死就如飛灰一般飄然于歲月之中，值此亂世真該建功立業(yè)，青史留名，為萬世所仰！”
????真是人未進(jìn)門音先至，王財欣喜的喊了聲：“紉秋，你可來了！”說著也不管垂頭喪氣的李鴻章，起身迎接從蘇州回來的王闿運。
????隨著蘇南系大規(guī)模移師天京，蘇州原先的中樞機構(gòu)也全部轉(zhuǎn)移到了天京，只有王闿運被王財留在蘇州處理蘇州工業(yè)園的一些瑣碎事務(wù)，因此耽誤了幾個月才趕到天京，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剛到天京就趕上了李鴻章一心求死，他在門外雖然不知道是誰，但也忍不住出言相勸，待進(jìn)門之后才發(fā)現(xiàn)先來是垂頭喪氣的李翰林，一愣之下隨即哈哈大笑，拉著王財?shù)氖种钢铠櫿滦Φ溃骸皾u甫，想當(dāng)年你是何等的豪情壯志，如今怎的像只斗敗的公雞一樣，哈哈……”
????李鴻章鐵青著臉，瞪著王闿運怒道：“胡說什么呢，大家各為其主，如今我兵敗求死，多說些什么？士可殺不可辱，你又何必譏諷于我！”
????王闿運看著疑惑不解的王財?shù)溃骸暗钕?，我與漸甫原有書信往來，只是后來大家各位其主，也就聯(lián)絡(luò)的少了，想不到今日在此相聚，”說著他走到李鴻章面前，長身作揖道，“小弟并無取笑兄長之意，只是剛才聽到兄長一心求死，回想當(dāng)年兄長在書信中激揚文字，縱論天下的豪情心中不解，兄長何至于到此田地？”
????李鴻章看了看王財，又看了看王闿運，禁不住悲從衷來，隨手把那張滿紙血淚的紙遞給了王闿運，王闿運仔細(xì)的看了一遍，也是怒氣上撞，紅著眼睛道：“漸甫兄，如今咱們兄弟可真是同病相憐了，我王家也被清妖殺了十幾口，真沒有想到你我行事不周，竟禍及家人！”說著也是搖頭嘆息。
????李鴻章當(dāng)然知道王闿運那十幾口人都是被曾國藩派人殺的干凈，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自己還擊節(jié)稱贊少司馬行事果斷，可如今事情到了自己頭上，才真正體會到切膚之痛。
????“漸甫兄，此刻你心中之痛小弟當(dāng)真感同身受，但是一心求死卻非智者所取，”王闿運把李鴻章扶到椅子上坐下，接著說道，“你我所讀圣賢經(jīng)典，怎不知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至始也。立身行道，揚名于后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如今天下倒懸，百姓流離，正是我輩奮發(fā)自強，揚名后世之時，兄長若是執(zhí)意求死，那就是大不孝。孟夫子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兄長如此大才，不思為民請命，以御外夷，那就是不忠，如此不忠不孝，豈不是留萬事罵名？”
????李鴻章垂頭喪氣的看了看王闿運，低頭默不作聲，王闿運知道李鴻章這個人向來才高氣盛，鋒芒畢露，哪里是受了點挫折就要尋死覓活的人？無非是驟受打擊，神智慌亂罷了，只要冷靜下來那鐵定是不甘心就此死了的，否則他在贛州時就可以隨江西巡撫文俊一起盡忠了，何必千里跑來天京？
????于是王闿運朝王財點了點頭，再次輕聲說道：“如今天下之勢，天朝已居其半，將來揮師北伐，砥定中原指日可待，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兄在清廷久矣，當(dāng)知朝廷吏治腐敗，官以銀得，刑以錢免，民怨沸騰，如此腐朽，怎能御洋夷于海外，怎能解黎民倒懸，怎能求中華之富強？兄在安徽興辦團(tuán)練，屢建奇功，可后來怎么樣？還不是被人排擠，遠(yuǎn)投曾國藩帳下？曾氏懦緩，實非英主，兄乃才智之人，慎思當(dāng)可明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