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后夜，樓上一盞盞燈暗下去，實在要不到什么東西，蹲在樓下，拿著破碗的人們才去找避寒的地方。
　　除非戰(zhàn)時，晉城不宵禁，他們才多一條活路。
　　乙三揣著破碗，謝過好幾個兄弟大爺?shù)难?，自己走進一條窄巷。一路到底，確認無人跟著，靈巧地翻上墻頭，踏墻頭過兩個院子，從另一邊下來。
　　沿著巷子七轉(zhuǎn)八拐，最后停在一家門前，上去敲門三聲，兩長一短。
　　很快，門開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接他進去，探頭左右望望，確認沒有異樣，才關(guān)門。
　　乙三進到屋里，蔡鬼指指桌上的飯菜，“才熱了不久，趕緊吃?！?br/>　　“謝謝鬼爺。”乙三坐下來，扒拉兩口飯，報上一串人名，又吃兩口，才道，“還有兩個看著像是做官的，看那兩步走，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官……不認識，報不上名?！?br/>　　“能畫個大概就成。”蔡鬼也沒要求那么多，晉城那么大，他不認識的人都多了去了，不能苛求一個孩子，“丙四他們跟的順利，可能都不用畫?！?br/>　　乙三腦子活，分到訊飛，也就是魁北負責(zé)收集信息情報的分堂，除了學(xué)習(xí)跟蹤追人，繪畫、人物描述及識別，也是必修課。
　　簡而言之，一個人從哪里來，大概是做什么的，一眼過去，就要看個八九不離十，還要能把主要特征描述記錄，畫出來當然更好。
　　為了吃飯活命，乙三認真學(xué)了，但是，“鬼爺，我們查那些人做什么？好像跟咱沒啥關(guān)系?！?br/>　　“又忘了？”蔡鬼看向他，目光冷淡。
　　乙三低頭扒拉飯，“不該問的不問?！?br/>　　“雇主給錢，讓咱打聽什么，咱就打聽什么，至于人家打聽來要做什么，有什么用，別想太多，也別知道太多……沒好處。”蔡鬼指指他碗里的肉，“咱圖的就是這個?！?br/>　　乙三心里疙瘩解開了，“鬼叔說的是?！?br/>　　這年月，吃的上飯，有點肉佐著，那就是神仙日子，再想其它，是有點多余。
　　不過有件事情，乙三始終想問一下，看蔡鬼今天心情好，又有說話的欲望，扒拉幾口飯，就順嘴問出來，“鬼叔，從山陽出來，我們這些小伙伴都散了，別人我也不惦記，就想知道那個搶了我們包子的家伙去哪兒了?！?br/>　　他說的是狗娃，估計這事一直是他的心結(jié)，無論去哪兒，他都沒贏過那還小他幾歲的家伙。
　　蔡鬼笑了，“那小子現(xiàn)在在花樓里當差，沒事給那些姑娘捶捶腿洗洗腳，吃的比你好，過得比你逍遙，等你多辦幾件事，攢一些功勞，我想法兒給你換過去?！?br/>　　“……”乙三怎么也沒想到會聽著這些，肉不香了，飯也吃不下了，“別介，鬼爺，我寧可街頭乞食，也不去做那下賤事……那哪兒是男人干的活兒！”
　　“唉，你還是沒他看的開，那小子過得可滋潤了。每天啃雞腿看美妞，我都想換，你真不要？”蔡鬼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心動。
　　“不要！”乙三把頭搖的撥浪鼓一樣，“男子漢大丈夫，哪能在女人褲腰底下打轉(zhuǎn)，沒臉也對不起祖宗！”
　　“唉，那算了?！?br/>　　乙三抬頭，“那小子今晚就在樓里頭？沒看著他賤賤地樣子，真有些虧?！?br/>　　“他不在萬花樓，是在別的樓里……等過幾天閑下來，我放你小子一天假，你好好看看?！?br/>　　“中?！?br/>　　乙三扒拉起飯來，又有勁起來。
　　大概晚他一個時辰，又回來幾個孩子，都是跟著謝友福那些人四下而去的。
　　其中丙四、戊五跟的就是那兩個當官的，一個姓許，一個姓馬，一個住城南獅子巷，一個住城東吉祥里，有了這些信息，再去查就容易多了。
　　也就明天的事情，等查出來一起報上去就好，尋思著這些，蔡鬼安排那些孩子吃飯，要想馬兒跑，草料得給足的道理，他們是懂得。
　　孩子們舉著凍僵的手，大口大口吃著微冷的飯時，狗娃已經(jīng)倒窩里睡實了，兩相比較，他的確過得舒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