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腥風血雨,沒那么快吹進城里,但這不代表城里就聞不到血的味道。
得到消息,繡水姑娘匆匆換了衣裝,違例趕到蔡鬼他們的據(jù)點。這于她而言,是很危險的行為,給有心人看在眼里,或許多年的籌謀就毀于一旦,但是,顧不得了。
老驢的尸體已經(jīng)移到廂房,除了魁北的老成員,其他人都驅(qū)趕回屋,勒令他們不許出來。
那些孩子,以及由孩子成長起來的一些人,直到此刻,才清楚他們做的事情有多危險,才明白那在他們看來明顯謹慎過度,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們決不會選擇的做事方式,到底有多么必要,畢竟血的教訓擺在那里。
原來強如老驢,也會讓人一刀兩斷。
這樣的死法,魁北的人不是第一次見,當年有太多同伴,就是這樣倒在面前。
他們能活到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看淡生死,但這刻印在靈魂深處的一刀,還是喚醒了他們太多記憶。
包括繡水姑娘,她很多親人,就是這樣離開她的,一個個倒在她面前,不但站不起來,拼都拼不起來。
或許最沒有感覺的,就只有狗娃了。他是第一次見,和老驢又沒什么交情。孟啞巴好好地站在角落里,他就能笑出來。還是孟啞巴瞪他一眼,他才有所收斂。
其實他怎樣都無所謂,已經(jīng)沒人在意他在做什么,繡水姑娘喘了很久才問一句,“大概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約莫兩個時辰之前。”蔡鬼只能提供,從他找到尸體,距現(xiàn)在過去多少時間,更具體的,說不上來。
那時夜色還深,現(xiàn)在陽光已從窗子里打進來,不是他們辦事拖沓,也不是繡水姑娘行動遲緩,兩邊都是第一時間便有了決斷與動作,但在種種原因之下,還是要用這么多時間,繡水姑娘才喬裝到達。
“在哪兒找到他的?”繡水姑娘又問。
“城西一棟不大的宅子里,我們過去的時候,只有老驢倒在屋檐下,再沒看到任何人?!辈坦愍q豫一下才說,“就現(xiàn)場痕跡來看,老驢應該是聽屋里在說什么,倒掛在屋檐上,也就是說,這一刀是自下而上,反劈上來的……從緊閉的窗戶直接劈出?!?br/> 人都斷成兩截,窗戶碎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但這都不是這句話的重點,重點是——由下而上的一刀都有如此威力,迎面一刀該是何種霸道!
繡水姑娘默然半晌,才肯定搖頭,“不可能,關(guān)家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人了,就是關(guān)鴻那老匹夫親自出手,也不能再有這樣的力道?!?br/> “小姐,鎮(zhèn)北軍沒死光,還是有一些人留下來的。”一旁的麻七提醒,他不想未來的主子被仇恨蒙蔽雙眼,只看到一個關(guān)家。
“那你說是誰?”繡水姑娘回頭看他,“大刀薛老虎,烈刀曾九碎,還是狗刀石巖?”
她說這三人,都是鎮(zhèn)北軍的百戰(zhàn)悍將,也都是有能力劈出這一刀的人。但在場的,除了狗娃,還知道一件事,這三個人被拆開在三處關(guān)口,距晉城最近的是石巖,鎮(zhèn)北關(guān)守將。
但從鎮(zhèn)北關(guān)至晉城,足足三百里。石巖再強,如何能往返六百里不被人發(fā)覺,砍了人后全身而退?要知道,在原國,邊關(guān)守將擅離職守,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他石巖能有那么大膽,冒天下之大不韙?
他都做不到,遑論另兩個?而除了他們?nèi)齻€,能劈出這樣一刀的人,當年都戰(zhàn)死了。
“小姐,或許他們又培養(yǎng)出了這樣的刀手,畢竟幾年過去了,我們都在努力恢復,何況他們?!辈坦磉@種說法是比較合理的,“老驢已經(jīng)死了,再討論是誰砍的,意義不大。首要的,還是得弄清他們?yōu)槭裁磥頃x城,是不是針對咱們。”
“是誰砍了這一刀,對我來說很重要。”繡水姑娘從他們臉上掃過,“關(guān)家再次站起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的。至于他們過來是不是針對我們……呵,別怪我說喪氣話,咱們無論做過什么,都沒放在人家眼中,這些年追查咱們的追殺咱們的,就沒有一個鎮(zhèn)北軍!他們眼中,只有家國天下,蠢的很!”
聽著她是在罵鎮(zhèn)北軍,但那份敬佩,卻是怎么都壓不住的。
見她如此執(zhí)著,麻七只能順著她來,“老鬼,老驢在追蹤什么人,最近都有哪些生面孔入城,你總知道吧?”
“除了那幾個胡人和夏人,以及他們的衛(wèi)隊,有武力的生面孔并不多?!辈坦砜蠢C水姑娘一眼,“至于老驢在查誰,小姐應該是知道的,昨晚還是您親自出手,讓豐年攔下乙三……應該是察覺到什么吧?”
繡水姑娘看狗娃一眼,“我只察覺到那少女動了殺機,那孩子多半應付不了,才讓豐年攔下……如果是老驢,我想我不會攔?!?br/> 她并沒有想到,那個孱弱少女身邊會有那么強的護衛(wèi),先前未必沒有怪狗娃多事的心思,畢竟在她心中,鍛煉中的孩子,不經(jīng)危險不見血是長不大的。
現(xiàn)在看來,狗娃的小心是對的,畢竟經(jīng)歷危險也好,廝殺見血也罷,都是為了成長,而不是送死。
“老鬼,那少女身邊有多少護衛(wèi),都是什么人,你可清楚?”另一個叫癩頭的人問,他也算魁北頭目之一,狗娃還是第一次見,人顯得吊兒郎當,但問話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