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有鳥鳴,群星如棋。
馬蹄聲遠(yuǎn)遠(yuǎn)而來,警戒的士兵心頭一緊,下意識拔劍望去。
相同衣著的騎手疾馳而來,翻身下馬。
“周圍都偵察過了,沒有敵人的蹤跡。”騎手說。
士兵長長舒了一口氣:“太好了,果然和布魯斯大人想的一樣,敵人應(yīng)該都被引向中路了?!?br/> “但還是不能排除危險,我們最好不要休息,盡快趕到倫敦?!?br/> 士兵面露苦色:“我們也想啊,只是......”
話說到一半,兩人同時看向后邊。
“只是,皇帝和他的歌舞團已經(jīng)到極限了吧。”騎手接道。
說完,二人對視一眼,長長嘆了一口氣。
“湯是冷的,肉是冷的,你們難道想毒死我嗎!”
蠻橫的嬌喝響起,銀杯木碗砸在地上,湯水與飯菜撒了一地。
奴隸們跪在地上,低頭發(fā)抖,不敢說話。
平日里和皇帝交談甚歡的樂手和詩人也扯出一臉尬笑,訕訕地看著。
偶有幾個百夫長和指揮官皺眉相勸。
“十分抱歉,皇帝陛下?!?br/> “在不確定敵人蹤跡的情況下,我們實在不敢生火做飯?!?br/> “還請皇帝陛下忍耐片刻,等我們到了倫敦,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尼祿冷哼一聲:“到倫敦,到倫敦,從離開羅馬的時候布魯斯就這樣說,現(xiàn)在過了那么久,還是這句話!”
“布魯斯大人全是為了皇帝您的安全著想?!笔勘皖^。
“得了吧,他只是怕我母后怪罪......”
尼祿冷笑,撇嘴:“算了,不吃了,沒胃口!”
說著,她站起來,踢了一腳地上的木碗,指指一旁沉默的樂手:“你們幾個,今晚不準(zhǔn)休息,就給我在帳外唱。
我睡著的時候也給我唱,一直到我明天早上醒過來叫你們停才準(zhǔn)停!”
“是是......”
說罷,尼祿站起來剛走兩步,腳底忽感一陣粘稠,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踩著一團凝固的油脂,頓時一陣惡心,使勁跺了跺腳,腳底往干地一蹭,提著長袍快步走回大帳中。
......
夜深了,帳外依舊悠悠響著沙啞的歌聲,伴隨斷斷續(xù)續(xù)的琴音,仿佛一曲將死之歌。
尼祿側(cè)躺在窄床上,齜牙咧嘴地聽了片刻,扭頭看了眼身旁笑容微妙的詩人,不耐地?fù)]手:“讓他們閉嘴吧!”
詩人瞇眼,點頭:“是,皇帝。”
說罷走出帳外,不多時,外頭傳來“終于結(jié)束了”的呼聲,琴音與歌聲消失。
賬內(nèi)只剩搖曳的燈火,還有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
尼祿仰頭看向帳頂,幽幽嘆息。
她討厭這座霧蒙蒙的島嶼,沒有精致的食物、浩大的音樂,也沒有恢弘的建筑,甚至沒有干燥的石子路面。
每天要么是踩著泥濘的小路走來走去,拍打落在手臂上的飛蟲,要么被蛛網(wǎng)纏住臉頰,嚇得大叫。
在這種野蠻荒蕪之地流竄,仿佛永無止境。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自稱母親的女人,阿格里皮娜的安排。
而只要是她的安排,尼祿此生就沒敢忤逆過,哪怕是當(dāng)皇帝這種事......
“不過在這種地方,能短暫的脫離她的控制,也算是唯一的好處吧?!?br/> 尼祿感慨,忍不住自嘲一笑:“我此生唯一的樂事,卻是從最痛恨之人賜予的最痛苦之事中所得。”
說完,她眼中一閃,翻身坐起,把頭埋進暗黃色的紙卷之中,撿起筆記錄下了這句話。
恰逢詩人進入賬內(nèi),看見這一幕,忍不住笑起:“陛下是又有靈感了嗎?”
“嗯,無意間想到的詩句,你看看?!蹦岬擖c了點頭,把紙遞了上去。
詩人笑笑,接過紙卷,掃了一眼便放下,笑道:“果然,就像我說的一樣,陛下天資聰穎?!?br/> 尼祿大喜:“是吧,也許我以后可以把這句話用在我的戲劇或者史詩之中?!?br/> 詩人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隨即拉扯出笑容,眼睛瞇起:“哦,那我可就真的期待了啊?!?br/> “嘿,不止你要期待,全羅馬的萬民都將期待,畢竟余可是此世最偉大的藝術(shù)家!”尼祿揚起精致的下巴。
“這一點我從不懷疑?!痹娙苏?。
尼祿愣住一瞬,看著他:“你......真那么覺得?”
“當(dāng)然!”詩人點頭,毫不猶豫。
尼祿的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眨巴眨巴眼,睫毛微顫。
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聲道:“克勞斯,除了阿克提外,你是我遇見過,最理解我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