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濺當場,人頭落地,犯罪分子被挑在長矛上,用作警示,用作震懾,群眾拍手叫好。
但有人卻不這么想。
范達爾坐在雪地上,遠離人群和火焰,以譏諷而尖刻的目光,審視著廣場上這些多變的靈魂。
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樣子。
但不是他杠,而是他實在沒有心思參與這種作秀了。
范達爾從小就在一間的破茅草屋里長大,主要工作就是給羅馬人挖礦,從小挖到大,每天就在陰暗狹窄的礦洞里度過。
在彼時,范達爾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自由,娶個勤勞的老婆,生個自由的娃,把他養(yǎng)大。
但來自羅馬的征服者似乎不認為在自己統(tǒng)治下的凱爾特是人,作為挖礦的奴隸,他并沒有工資可言,吃住的地方也極盡簡陋。
范達爾的媽媽因生下弟弟而死,姐姐進到貴族豪宅里當奴隸,弟弟死在了一次礦難中。
而在加圖斯和凱爾特武士兩次敲骨吸髓式的征糧后,他的父親在幾天前的夜里被餓死了。
十七歲的范達爾,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去,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哭了第一次,第二次,但第三次,他實在哭不動了。
麻木、絕望......
范達爾只能面無表情地扒下父親的衣物,然后將他草草埋進雪地里。
曾經作為家的破草屋在大雪中倒塌,他只能跑進城里,為了活下去而乞討。
尊嚴對范達爾而言早已沒有,而早已嘗盡世間疾苦的他,也已經對女王一家的作秀無感。
這些貴族,這些權利者雖然嘴上說的再好聽,但卻始終不肯給他們分出一口吃食。
范達爾的要求甚至很簡答,他只想活著,哪怕活得像只牲口也行。
這很難嗎?
這時候光從他的頭頂上照下來,仿佛太陽驅散烏云。
有人站在了他的跟前,沖他微笑。
范達爾癡了。
他活了十七年,在他以為可能活不夠十八年的時候,仙女降臨。
“吃吧,然后喝點熱湯,放心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毕膳疄樗松蠠岬某允?,光芒趕走了一切冷意。
......
布狄卡的表演結束,接下來就是公主大人。
尼奧斯在臺階上揮手。
執(zhí)行部的武士瞬間行動,把場地清空。
布狄卡回頭,沖他點頭示意。
“看那邊!”
人群里有人指著路口高呼,所有人同時扭頭,然后呼聲更大了起來。
一眼就看見艾西尼部落的部旗朝這兒走來,跟著旗幟的是一列的馬車,數(shù)十個被歸化進來的富商坐在車上,四周執(zhí)行部武士在護衛(wèi)。
而最讓無數(shù)人激動的,是馬車上堆放著的糧食!
“安妮婭,該你了?!蹦釆W斯扭頭。
女孩深深呼吸,重重“嗯”了一聲后,小臉嚴肅地走下臺階。
尼奧斯跟在她身旁,為她舉傘擋雪。
但女孩卻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皮傘,眉頭微皺,朝他搖了搖頭。
尼奧斯一愣。
女孩卻已經搶過皮傘,收起,塞進他的手里。
白雪落在她火紅的長發(fā)上,像是落入玫瑰叢中。
然后沖師傅點頭示意后,安妮婭就這樣淋著雨雪,小跑著下臺階。
在到平地時,路面濕滑,女孩腳下一個不穩(wěn),摔了一跤。
周圍的武士們瞬間扭頭,箭步上前,勢要攙扶。
菲也趕緊從尼奧斯背后現(xiàn)身,表情急切地想要上去。
尼奧斯抬手攔住了她。
“大人!”菲不解。
“這是她的選擇?!?br/> 尼奧斯維持著平靜說道,但睫毛微顫,說明他的心情并不平靜。
他看著下方,女孩拒絕護衛(wèi)武士的攙扶,自己咬牙站起,小臉發(fā)白,完了還不好意思地朝師傅笑了笑,揮揮手,示意不用擔心。
“這孩子,還有她的母親都經歷過最沉重的苦難......”
尼奧斯看了眼另一邊同樣面露急色的布狄卡,微聲嘆息:“但不同于布狄卡的希望用報復,來讓別人也感受自己的痛苦,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他看著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向難民,發(fā)自內心地輕笑:“安妮婭只是單純地希望著,不要再由無辜的人,經受和她一樣的痛苦?!?br/> 菲沉默不語地看向女孩,心底深處微微觸動。
即便身受折磨也無所憎恨,即便命途坎坷也不嘆悲傷。
自身越是痛苦,就越希望別人不痛苦;此世越是悲慘,就越渴求著世界沒有悲慘......
這個孩子,真的是善良過頭了。
尼奧斯抬頭望天,蒼然而笑。
仇者可為霸道,施以嚴苛法制,以重典治理亂世;
仁者可為王道,以忠義約束群臣,以道德綁架萬民。
法里奧,我終于找到了可以實現(xiàn)你愿望的王者啊。
......
另一邊,摔倒的女孩趴在地上,嗆了一口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