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云層濃厚雜亂,望不見一絲蔚藍(lán)的天空下是墨綠色的連綿高山。
高山之下,是片深綠色的樹林,再往近,是深黃、淺黃、草綠和各色花朵夾雜的大片草原。
突然,
下雨了,
雨下得好大。
潑墨般的黑云像面巨大的黑窟窿,耳邊寂靜得只有雨的聲音。
這是陰間,三個國家的交接地兒,也是三不管地帶,眼瞅著天要黑,路邊的客棧黑燈瞎火,唯獨(dú)一家亮著燈。
“公主,雨下大了,咱們快點(diǎn)兒!”
兩個身穿長裙的女子在雨中縮著脖子,步伐急促,伴著幾聲雷鳴,眨眼間消失在雨幕中。
像這種扎根在交界處的客棧,清靜,遙遠(yuǎn)。平常除了流通貨物的商人,基本沒人來。
兩人沿石板走了一段便瞥見客棧的招牌:云上五天。
木質(zhì)有些泛黃,輕描淡寫,深綠色的門臉,門內(nèi)放著很多綠植,燭光蜿蜒朦朧。
公主拍了拍裙子,跨進(jìn)門內(nèi)。
客棧內(nèi)的陳設(shè)素雅而干凈,庭院里修筑了一尺寬的小橋,還有魚,頭頂是茂盛的爬山虎,綠意雜亂滿溢。
一個年輕的小伙兒見兩姑娘進(jìn)門有些詫異,放下手中的賬本,抬起頭笑問:“二位吃飯還是住店兒?”
“額...”
公主頓了一下:“先告訴我,這里是景明國境內(nèi)么?”
“還差些,得往東再走三個時辰?!?br/>
女孩沒說話,眸子里閃過一絲失望,隨手取下發(fā)簪:“我只有這個,您看成么?”
小伙兒接過發(fā)簪,左右手來回倒騰了好一陣,砸了咂嘴:“真沒骨幣了?”
女孩搖了搖頭。
“哎...行吧...二樓左手第一間,沒熱水,洗不了澡,稍后給您二位煮面湊合。”
“嗯...麻煩您了。”
公主禮貌應(yīng)了聲,旋即拉起丫鬟的手,滿眼苦澀:“走吧,明天...咱們就到家了?!?br/>
“公主...”
丫鬟咬著紅唇,委屈的眼淚當(dāng)場流了下來。
“別哭了,咱不是說好,不到家,誰都不許哭么?”
“嗯...”
一個鐘頭后...
二人吃了碗熱騰騰的面條,連湯都喝的精光?;蛟S是精神高度緊張?zhí)?,加上趕路的疲憊,吃完飯后,丫鬟關(guān)好門窗,兩人倒頭就睡。
窗外夜雨淅瀝,沒有鋼琴曲的恬暢,沒有交響樂的歡躍,只是細(xì)細(xì)地、洋洋灑灑地從天地間垂落。
涼意中滲著纏綿,溫潤中透著細(xì)膩,明明是秋雨,卻好似要把萬物都洗滌干凈…
原本能酣然解乏的夜,隨著一聲開門,變得驚心動魄起來...
“吱——”,
門開了。
他批著黑色簑笠,將整張臉隱匿在黑暗中,地面一串濕漉漉的腳印,雨滴從帽檐滑落,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宛如死亡倒計時...
他步伐平穩(wěn),像進(jìn)了自己家一樣,坦然自若。
“唰...”
床簾被拉開,一張稚嫩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
他皺了皺眉,扭頭看向了另一張床。
雨,漸漸小了,
陣陣涼風(fēng)透過窗縫滲了進(jìn)來。
他走到床邊,同樣的動作,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典型的美人尖,約么十六七歲,一襲輕紗白衣,面凝鵝脂,唇若點(diǎn)櫻,眉如墨畫,神似秋水,柔媚細(xì)膩。
在這涼意突襲的雨夜,她像個沉睡的冰美人,躺在謫仙畫卷中,空靈輕逸。
黛眉間微微蹙起的憂愁,更是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情愫。
他睜大了眼睛,貪婪的呼吸著,雖蒙著面,可眸子里盡是意猶未盡之色。
一刻鐘后,雨徹底停了。
看來是陣雨,
多事之秋啊...
他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惋惜,接著從袖子里伸出一雙血紅的手!
整個手猙獰無比,爆起的血管如蚯蚓般扭曲,五根漆黑的指甲開始增長。
他的目光愈來愈冷,血紅的指甲也越靠越近,就當(dāng)潤玉般的肌膚將要被撕裂時,一聲突兀又帶些慵懶的聲音,從頭頂飄來:
“孫賊?從你姑奶奶床上給老子下來!”
黑影頓時一愣,連忙后撤一步,警覺的抬起頭。
卻看到三米高的房梁上,不知什么時候竟躺著一人?
嘴里還叼根冒著紅光的玩意兒,不停的吐著白煙。
“你是誰?”黑影冷冷的看著他。
“爺是誰你管不著,大晚上你這孫子怎么在我女人屋里?”
“你女人?......哼,”
黑影上前一步,下巴點(diǎn)了下床:“你女人...得死了?!?br/>
“哦?嘶...容我想想,刺殺六公主,你想引起國戰(zhàn)么?”
黑影嘴角抽了一下,扭頭看著沉睡的公主,面無表情道:“她今天...必須得死?!?br/>
“動一下試試?”
黑影冷冷一笑,收回指甲,突然一把抓住了玉藕般的小腿,扭過頭,眼里充滿了褻瀆與挑釁,
“動了,如何?”
“嘶——呼...”
瓜皮重重吐了口煙,指了指耳朵,“成,記著你聲音了。孫子,打今兒起,這梁算結(jié)上了?!?br/>
“放心,會送你一起上路。”
“那得看您有沒有這能耐?!?br/>
說完,瓜皮低頭沖著門口大吼:“和尚!”
話應(yīng)剛落,木門“哐啷”一聲被震的粉碎,只見一個金光閃閃的和尚如磐石般定在門口!
上半身光著,渾身肌肉棱角分明,緊握的雙拳不斷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頓挫聲,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包裹著一層金色光暈,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這??!”
黑影看見和尚,尤其是身上的金光后,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般大小,驚恐的后退兩步,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聲音顫抖道:
“竟然是......渡僵!”
“哼...”
瓜皮冷哼一聲,抬了下手指:“去,撕了他。”
和尚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步一步朝黑影走去。
“不好!這...這!”
黑影捏著拳頭,不甘心的瞟了眼床,一咬牙翻出窗外,消失不見。
...........................
三鐘頭后,黑影跪在一個巨大的地宮中央,昏暗的燭火將影子倒映在墻上,忽遠(yuǎn)忽近...
“人...殺了么?”
“報...報告閣主,沒有?!?br/>
“沒有?”
黑影本能的打了個哆嗦:“稟閣主,中途遇到一個渡僵,所以...”
“混賬!”
“景明國哪來的渡僵,撐死幾個白毛綠僵就了不起了!”
“不,閣主?!焙谟俺粤Φ难柿丝谕倌骸澳嵌山┪矣H眼所見,渾身金光環(huán)繞,絕不有假。”
“你與他交手了?”
黑心低頭不語。
“說話??!”
“沒...沒有,屬下見到渡僵后,實(shí)在不敢戰(zhàn)斗,就...就...”
“廢物...”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求閣主贖罪!”
透過朦朧的白紗,見閣主起身,黑影嚇得瑟瑟發(fā)抖,連忙磕頭。
緊接著,一只白色蝙蝠撲閃著翅膀從百米高的火山口俯沖而下,穿過兩排黑甲兵,徑直飛到宮殿中央,倒掛在一個兩米高的燭臺上,一雙幽綠陰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黑影。
“閣主饒命!閣主饒命?。。 ?br/>
黑影看著那個圓滾滾的蝙蝠頭,嚇得渾身發(fā)抖,腦袋磕的咣咣響。
“也罷...”
閣主揉了揉太陽穴,聲音緩和了許多:“念你跟了我三年,再給你一次機(jī)會?!?br/>
“不過...你的話還得好好推敲。”
“這渡僵乃是僵尸國戰(zhàn)斗力最高的種族,可早就已經(jīng)滅絕了,怎么可能存活至今?”
“退一步講,即便有幾率存活,那也絕不會因?yàn)橐粋€小小的公主而現(xiàn)身?她還不夠格?!?br/>
黑影滿臉復(fù)雜,打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抱拳道:“閣主...在下...在下真的是親眼所見,那渡僵金光閃閃,盛氣凌人!”
“所以,你要再去一趟,徹底查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