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聽老祖一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就好…”
“我還個屁哇!”
蘇野一把推開門,
只見三叔拿了把菜刀,案板上架著一直待宰的公雞,柒瞳雙手放在胸口,神色緊張的站在一旁,隨著公雞撲扇翅膀,嘴里一驚一乍,“啊…不…不要…三叔…”
“媽賣批,哪來這么多戲,到底吃嘛不吃!”
“吃!”
“啪!”
刀起刀落,雞頭落地。
柒瞳嘆了口氣,“欸…可憐的小雞,我已經盡力了,沒辦法,這男人硬要送你一程。介于你最近嗓子發(fā)炎沒打鳴,經審判,屬嚴重偷懶罪,根據地府動物保護法第三章第二條,判處油炸,立即執(zhí)行,擱點兒蔥姜蒜,辣皮子…”
念叨完,兩人抬頭看見門口一臉懵逼的蘇野。
“你們這是……”
“蘇野來啦?!”柒瞳蹦蹦跳跳跑過去,邊跑邊說,“川菜館太忙了,大師傅沒空做飯,我讓三叔給我弄個辣子雞,嘿嘿…”
“哦…呵呵,呵呵!”蘇野不失風度的笑了笑,抬手捋了捋劉海,掩飾尷尬。
“咦?”柒瞳探著脖子瞄了眼身后,瞇起眼睛,“她到這來干嘛?”
“孤男寡女,到這里,能做什么?”蘇野身后傳來淡淡的聲音。
“做辣子雞啊?!逼馔崎_蘇野,理所當然看著唐睿,“不然呢?你要干嘛?”
“呵…”
唐睿淡淡的哼了一聲,轉過身,邊走邊輕聲說,“我干什么,還要跟你說?”
“你!”柒瞳指著唐睿背影,小臉漲紅,“蘇野,你聽到了沒?你看她!”
“嗯嗯,聽到了聽到了。”蘇野摸摸柒瞳腦袋,“去打下手,三叔忙了一天也夠累的?!?br/> “哦…那你吃么?”
“我沒胃口,你們吃?!?br/> 走出川菜館,唐睿回老吳那算賬去了,蘇野走到樹下點了根煙,心事重重抽了起來。
“嗖!”
忽然,余光處一道乳白色氣流飛出,蘇野一個哆嗦,煙灰掉落,扭過臉,發(fā)現38號祖宗,蘇邪正站在自己身邊?
“靠!你怎么出來的?”
“嗖的一下出來了啊,不過,不能距離你太遠。”蘇邪完美解釋。
“這樣啊,那他們嘞,怎么不出來透透氣?!?br/> “正開會商量怎么訓練你,沒空。”
“……好吧。”蘇野盯著蘇邪,發(fā)現他衣著鮮艷,栩栩如生,跟藍粽子和板板完全不同,像真人存在一般。
“祖宗,別人能看到你么?”
“不能?!碧K邪目光從始至終盯著馬路邊上一個穿短裙的女孩。
蘇野看了眼,接著問,“方才你控制我的身體,為什么我自己收不回來?”
“因為融合度高。”蘇邪砸了咂嘴,“我們每個人都能控制,根據個人能力不同,時間也不同,你反抗基本無效。而且,還能作用你體內的氣流釋放技能。”
“真的?!”蘇野眼睛一亮,“那我訓練個毛啊,打架的時候你們直接上不就行了?”
“那你豈不成了傀儡?”
“錯,是史上最強傀儡?!?br/> “呵…想的倒是簡單,你現在身體柔弱不說,氣流也才只突破一階。這一階氣流并不能釋放出實質性傷害技能,等升到二階再說吧?!?br/> 短裙女孩上了一輛敞篷車,開車人年輕帥氣。
由于他的相貌與座駕刺痛了蘇邪的男性自尊,于是蘇邪負手望天,不發(fā)一言,臉上流露出對當下貧富差距的深深控訴。
“嘿嘿,祖宗,有沒有快速修煉的方法?”
“有,陰元?!?br/> “舞娘的眼淚?”
“嗯?!?br/> “除此之外呢?你們有沒有啥牛匹的功法?”
“沒有?!?br/> 蘇野鄙視,“是你沒有吧…嘁?!?br/> 蘇邪淡然:“我只負責你的感情問題,打架這等粗魯之事,請找專業(yè)人士?!?br/> “那行,感情問題你說咋整?”
“感情是需要花錢的!”
“我沒有?!?br/> “所以你很苦惱。”
“………,天被你聊死了?!?br/> “你那棟樓不是快開業(yè)了么?!?br/> “沒錯。”
“開業(yè)前,是不是要招聘一些富貴人家的小姐?!?br/> “我記得富貴人家是個妓院吧?我招小妹,不招小姐?!?br/> “一個意思?!?br/> “不是一個意思,請說重點?!?br/> “招聘把關這種事,交給我。”
“你要干嘛?”
“嘔心瀝血為你的感情之路打好地基?!?br/> “我怕你饞人家身子,出事?!?br/> “放肆!怎么能污蔑祖宗第三十八代呢?”
“那你為何盯著校門口那大白腿直咽口水?!?br/> “我渴了?!?br/> “意念會可?”
“我臉皮薄,你這樣追問很不禮貌?!?br/> “欸,我是怕你亂來,惹一屁股債?!?br/> “結扎考不考慮?”
“……,你為了個人幸福要讓蘇家斷子絕孫?”
“呵呵,玩笑而已。你還小,要記得,咱們蘇家男人從不做選擇題,只會完形填空?!?br/> “打擾一下,我認為你有些跑題了?!?br/> “咳咳,言歸正傳,姑娘的事兒交給我自然沒問題。眼下蘇家不是遇到麻煩了么?”
“嗯,祖宗有何指示?”
蘇邪指著校門口并排出來的幾個美女,聲音顫抖,
“我,越來越喜歡這里了…”
“請別跑題?!?br/> “我要生活在這奔放時代,此刻恐怕兒孫滿堂了…”
“你怕還是會英年早逝。祖宗,麻煩你認真點,如果在看美女,我就用星云把你抓回去。”
“嘶?。∧阍趺粗佬窃瓶酥莆覀??”
“瞎猜的,但從你方才的表情,基本確定了。”
“狡猾后生?!?br/> “嘿嘿,可以說正事兒了?”
“欸…”蘇邪憂郁看著天空,“小趙死的離奇詭異,事實上,蘇家并不是沒有遇到過?!?br/> “哦?”蘇野緊張,“快說,什么情況?”
“說之前,我總有種預感?!碧K邪一改散漫,認真道:“你現在所經歷,所做的一切,我感覺是在為我們這些祖宗生前所做的事一個彌補,俗稱,擦屁股,”
“不懂?!?br/> “蠱魂殿你遇到了,而它們從西周就存在了,你的第一代祖宗與他們交過手。
還有狐貍精,包括前兩天遇到的青娘,以及接下來小趙的死因,這些所有事情在我們活著的那個年代或多或少都經歷過。
有的留下了禍根,有的不了了之,而時隔千百年,它們又出現,我們也陰差陽錯的出現,冥冥之中……”
“他們出現或許是扎根太深,沒能鏟除透,而你們出現純屬意外,這二者有何聯系?”
“不,意外有時候,也是注定的。”
蘇野被他神秘的表情愣了一下。
“記著我今天說的話,現在遇到的事情,都與我的經歷有關,或許過幾天,你遇到的對手就是其他祖宗留下的遺根。
總之,天注定我們聚集在一起,很明顯,是要搞事啊?!?br/> “額……”蘇野吸了口氣,“搞事是遲早的,但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環(huán)節(jié)。我記憶中,蠱魂殿,狐貍精,西昆侖,就這三個敵人。
聽你這么一說,它們都是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如果按祖宗的數量算,這也只是冰山一角。”
“嗯,路漫漫其修遠兮,后生莫慌,有我們做你堅強的后盾,一切都不是問題?!?br/> “你的問題當初不解決完,已經害死了小趙…”
“莫慌,眼下就解決小趙的事。這樣,你找一個風流之地,我把當年我知道事來龍去脈說清楚,對你肯定有幫助,如何?”
“這不是你應該做的么…”
“你不懂,我有風流性健忘癥,只有到了雪月場合,才能記起某些深刻的東西?!?br/> “哦…這樣啊。”蘇野點頭,隨后帶著蘇邪來到自己店里,那個小辦公室,關上門。
“坐?!?br/> “意念體除了能看,啥也干不了?!?br/> 蘇野無語,繞過去幫他把椅子拉出來,雖然這動作都多此一舉。
蘇邪身體穿過桌子,坐在椅子上,“后生,你對風流之地應該有印象才對,海選,然后動次打次,動次打次?!?br/> 蘇野嘴角上揚,星云飄出,在空中形成兩個巨大的爪子,停留在蘇邪臉旁,左右各一個。
“額……本是同根生,男人何苦為難男人?!?br/> “這樣方便您的記憶?!?br/> “欸……惘一世風流,竟在自己孫子手里翻船,也罷,我下面要給你說的事兒,可得用心聽了。”
“好。”
大唐盛世。
長安城最奇特的民間企業(yè)叫賺錢居,該企業(yè)位于長安西市街尾,在祝二狗烤鴨店隔壁,從企業(yè)樸實無華的名稱可以看出,創(chuàng)辦者對人生的追求是如此洗盡鉛華。
理論上,賺錢居承接一切可以賺錢的生意,從走鏢追債到拆遷斗毆從研發(fā)火器到關愛青樓女性的心理健康,業(yè)務范圍囊括民生、犯罪、科研以及社會公益等領域。可惜,由于企業(yè)仍舊處于上升階段,所以主要工作是為長安城各大飯館送餐,俗稱——外賣。
賺錢居創(chuàng)始人之一,流氓青年谷玉東剛剛送完三只烤鴨,此刻就站在賺錢居門口,緊盯著一輛行駛的牛車。
唐人好乘牛車,款式的花樣百出,官民各有定制,而眼前這輛牛車紋飾華麗,車軸鑾金,顯然是巨富之家才能擁有的牛斯菜斯。
牛斯菜斯惹得市中眾人一片贊嘆,谷玉東對這種高調炫富行為心懷妒忌,于是暗中詛咒對方翻車撞牛,車廂起火。但他沒有料到,牛斯萊斯卻避過旁人,徑直朝他駛來。
車停了,手指纖長的右手挑起車簾,露出一張冠玉般的臉一一十足的美男子,除了眼泛桃花,目光陰柔,他的相貌可說無可挑剔!
“這位兄臺,”美男子雙手抱拳,對谷玉東行禮,“這里可是長安雙俠住地?”
由于他的相貌與座駕刺痛了谷玉東的男性自尊,于是谷玉東負手望天,不發(fā)一言,臉上流露出對大唐貧富差距的深深控訴。
美男子皺眉,抬腳下車,徑直向店門走去。
店中,游俠美少年王良玉正對兩塊牌匾吟誦流行詩,這兩塊匾一黃一黑,一上一下,裝裱精美,高懸廳堂,是賺錢居鎮(zhèn)店之寶。
黃匾上書:“長安雙俠”一一來自玄宗皇帝御筆親書。
黑匾上書:“珍愛生命,健康第一”,落款是長安游俠協(xié)會名譽主席李青蓮。
“兄臺有禮,敢問兄臺可識得長安雙俠?”
美男子快步走入賺錢居,打斷王良玉的騷情。
王良玉回頭,發(fā)現來人是位衣著華貴的富家公子,于是抱拳還禮,滿臉驕傲:“這位兄臺,在下王良玉,是長安雙俠其中一半,兄臺可是前來治談商業(yè)合作?我司承接一切送餐業(yè)務,使命必達,絕不偷食,如有貓狗走失、小兒賴床,我司亦能不懼危險,排憂解難。”
“張少俠請了,”美男子自報家門,“在下錢無憂,祖居長安,世代經商,今能得見長安雙俠其中一半,實是三生有幸。不瞞少俠,在下確有要事相求,但不是送外賣,總之此事說來話長,撲朔迷離,是件讓人匪夷所思的怪事?!?br/> “怪事?那就是要查案嘍?查案要花很多錢的!”
陰陽怪氣的說話聲從錢無憂后方傳來,谷玉東此時也進入店中,流氓青年腳踏油膩條凳,擺出一個憂郁而深沉的造型。
錢無憂:“閣下是?”
谷玉東:“長安雙俠一一另一半,長安連續(xù)九屆最佳兇惡游俠獎獲得者,谷玉東?!?br/> 錢無憂:“原來是長安雙俠另一半,谷大俠,剛剛在門外偶遇,還以為閣下是個聾啞殘障人士,在下知道,二位是以偵破謎案名動天下,尤其青娘狐妖一事更是大唐流傳。查案自然價格不菲,谷大俠可否坦白告知,究竟要收多少銀兩?”
谷玉東挑釁般看向錢無憂,緩緩伸出左手中指。
“一千兩?”錢無憂自語,“一千兩倒是個公道的價格?!?br/> 谷玉東當時就震驚了,其實他只想要一十兩。
“一言為定!”美少年王良玉熱淚盈眶,聲音顫抖,“為了大唐的繁榮與安定,長安雙俠必定盡心盡力!”
快人快語,錢無憂抱拳,“明日我派人來接二位,再奉上五百兩定金?!?br/> 語罷,一擲干金的美男子轉身離開了,王良玉站在原地,堅持揮手送別一炷香時間。
“有古怪,”谷玉東緊閉雙眼,“此人來路不明,我懷疑是仇家派來的奸賊,專用金錢踐踏我做人的自尊?!?br/> “谷谷,做人講道理,王良玉反駁道,“以你的社交圈,仇人也是寒酸命?!?br/> 二人話音剛落,低沉的嗓音便從梁上傳來:“確實有古怪,兩位休怪我多嘴,山高路滑,江湖復雜,不問案情就接下案子,實在是過于兒戲?!?br/> 谷玉東聞聲大驚,以為遇上了変態(tài)窺私癖,于是手探懷內,正欲發(fā)射連環(huán)暗器。
王良玉及時阻止,指著梁上黑影說道:“且慢!上面的人像是夏兄”
“何以見得?!”谷玉東發(fā)問。
“在下認得他的臀部!”王良玉回答。
“賢弟好眼力!”梁上人頓覺臀部一緊,旋即施展輕功,飄然落地。王良玉沒有看錯,梁上君子正是嵇康后人、大理寺從五品官員一一“銀燕子”夏碩。
“夏兄,”谷玉東收回暗器,“你有好輕功,但不用每次出場都如此標新立異?!?br/> “請見諒,”夏碩回答,“愚兄實屬迫不得已,二位有所不知,自紅線嶺分別之后,愚兄奉命調查“謀反”組織,發(fā)現他們手法靈異,行蹤詭秘,害我煞費苦心,好在調查到他們與長安巨富錢家多有往來,前日又偶得線報,說錢家小姐會來尋找二位,愚兄心中自然十分擔憂,所以從昨夜子時起,愚兄就在賺錢居房梁上蹲點,想觀察她究音右何用?!?br/> “什么?”谷玉東大驚,“剛才來的是個妹砸!”
“什么?”王良玉也大驚,“你在梁上偷窺了一夜”
“二位……”,夏碩一臉尷尬,“在下認為,你們沒有理清我的中心思想。”
王良玉:“夏兄,你的意思是,這件事起于一場怪病?”
夏碩:“不錯,錢氏家主錢益,也就是錢無憂小姐的父親,數月前生了場怪病,這病一旦發(fā)作,就會讓他食量大增,即使每餐食肉十斤,仍覺腹中饑餓,不能飽足?!?br/> 谷玉東:“他的生活壓力巨大?!?br/> 王良玉:“可能想做個美食家?!?br/> 夏碩:“絕非如此,光是食量增加也罷,怪的是,吃下這許多肉類,錢益身體卻日益消瘦,形同骷髏,照這樣下去,這富可敵國的商賈,必定命不久矣?!?br/> “那他應當找個郎中,”谷玉東很疑惑,“為何來找長安游俠?”
“沒有郎中可以醫(yī)治,”夏碩表情嚴肅,“長安城中的名醫(yī)被錢家請了個遍,但人人都說錢益脈象平穩(wěn),絕非感染惡疾,以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他怕是中了厲害的咒術?!?br/> “咒術?!”王良玉雙眼圓睜,“夏兄你別嚇我,我只想安靜地送個外賣?!?br/> “我都說了有古怪!”谷玉東倒吸口涼氣,“速去收拎細軟,我們馬上跑路!”
“且慢,”夏碩立刻攔住長安雙俠,“一諾既成,不惜軀命,此乃大唐游俠立命之本,二位既已允詰錢家小姐,怎能輕易食言?依在下之見,不如與我聯手進入錢府,查清此事來龍去脈”
“夏兄!”王良玉果斷打斷夏碩,“上次與你合作,給在下留下難以磨滅的人生陰影,只求夏兄放我們一條生路,在下一定對你常懷感恩之心!”
“做人不能盲目懷日,”夏碩循循善誘,“這次我有強力的幫手?!?br/> “擺攤算卦的糟老頭兒?“谷玉東問。
“不,”夏碩斬釘截鐵道,“是正值青春的美少女!”
次日,已時。
長安有大雪,風如刀。
錢家華美的牛車行過布政坊,折入長安西市,駕車的車夫是個星眉劍目的青年,他衣著馬虎,不戴冠帽,只用一根紅繩綁住發(fā)髻,腰間還懸著一把長劍。
長安雙俠嚼著肉夾饃,在賺錢居門口已等候多時,車夫翻身下車,抖落身上積雪,對著兩位睡眼惺忪的游俠鞠躬作揖。
“哇哦,久仰久仰!”
“嘿,man,幸會幸會,”
其實誰也不認識誰。
一番毫無必要的寒暄后,車夫撩起竹帝,露出車中櫸木大箱一口,掀開木箱,五百兩銀錠熠熠生輝,寒光如雪。
玄宗一朝,一兩銀可買好米十石,合人民幣兩干有余,銀錠五百兩,即是大米二十九萬五千公斤,現金百萬。美少年王良玉緊町銀兩,緊咬下唇,弄灑了碗中的豆?jié){,流氓青年谷玉東渾身顫抖,手中肉夾饃悄然落地。
“我愛長安!”長安雙俠異口同聲,“我愛查案!”
說完,兩人如脫韁野狗一般入車內,將木箱抬入賺錢居,埋入通宵挖好的大坑之中。
“二位如此機智,”青年車夫嘴角抽搐,“實在讓人嘆為觀止,若無其他東西要埋,還請隨我火速啟程,我家主人對二位俠士,早已是望眼欲穿。”
“當然要立即啟程,錢老爺子的病,一刻也不能耽誤?!?br/> 答話的不是王良玉,也不是谷玉東,而是大理寺官員夏碩,“銀燕子”身披狐裘,腰懸軟鞭,在雪地里慢走近,而在他的身旁,還跟著名勁裝裏身、眉濃眼長的貌美少女。
“這二位是?“青年車夫眼中劃過一道閃電,向長安雙俠發(fā)問。
“他們是…”長安雙俠語塞,昨夜只顧拼命挖坑,忘記了思考今日的劇本。
“在下夏碩,”夏碩不失時機地接腔,“是長安雙俠生死之交,我曾為大理寺效命,如今已卸下官職,做了賺錢居的合伙人。至于這位姑娘,則是…”
夏碩的“是”字還含在嘴里,一旁的少女早已按捺不住:“在下夏窈瑤,是夏碩胞妹,師從天機門掌教丹陽子,習得奇方一服,可為錢家老爺消災去病?!?br/> “噢?追風銀燕子,”青年車夫目光炯炯,眼神飛快掃過夏碩,旋即落到少女身上,“小紅拂夏窈瑤,近來在洛陽城里很是出名,聽說你劍使得不錯?”
“不錯得讓你膽戰(zhàn)心驚?!毕鸟含幈亲右话櫍磥硎莻€暴脾氣的丫頭。
青年車夫干笑一聲,左手握住劍柄,夏氏兄妹心神一動,也都將手按上兵刃,哪知車夫并未拔劍,轉以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夏窈瑤悶哼一聲,當先跳進牛車,夏碩撇撇嘴,也緊隨其后,掀簾而入。
王良玉與谷玉東站在原地,思考良久
谷玉東表情疑慮:“良玉兄,據我分析,他們剛才想斗毆?!?br/> 王良玉面泛潮紅:“谷兄,你覺得夏兄的妹妹如何?”
谷玉東表情更加疑慮:“咦?你看上了那兇惡的丫頭?!”
王良玉面色更加潮紅:“豈有此理,我只是有一雙善于發(fā)現美的眼睛?!?br/> 三個時辰后。
錢家牛車離開西市,走過群賢坊,穿過金光門,抵達長安近郊的一座豪宅,除了王良玉因深情凝視夏窈瑤而被對方打,一路上可謂風平浪靜。
車停下,谷玉東救醒昏死的王良玉,眾人齊齊下車。改換女裝的錢無憂霓裳廣帶,美目盼兮,如落塵天仙一般站在門口,迎接隨車而來的眾人。
青年車夫ー馬當先,在錢無憂面前深唱一喏:“小姐,定金已奉上,客人已接來。只是長安雙俠還帶了兩位幫手,這是小人意料之外的事望小姐不要責怪?!?br/> “幫手?“錢無憂看向夏氏兄妹,“為何事先沒有提及?”
“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夏碩一拱手。
“小姐不歡迎,我們離開就是?!毕鸟含幰廊皇菃苋说男±苯贰?br/> “歡迎歡迎!“王良玉立即接腔,“多個人多雙筷子,請別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br/> 說完王良玉奮力拉扯谷玉東的衣袖,希望他提出更有說服力的論據,但此時流氓青年正目不轉晴地盯住錢無憂的胸部,心中思考如何入贅的現實性問題。
“谷兄,”王良玉悄聲提醒,“請你適可而止?!?br/> 谷玉東如夢初醒,溫柔開口道:“錢小姐,對于昨天的粗魯舉動,我必須真誠說句抱歉,其實我是長安游俠界十大杰出青年之ー,只是由于最近熬夜過多,肝火旺盛,所以才會適當展現一點兒不羈。恕我直言,像我這樣的青年男性,絕對是擇娟入贅的最佳人選。”
錢無憂嫣然一笑,欠身還禮:“是小女子不對在先,改換男裝是為了方便行事,還請谷大俠大人大量,饒恕我欺瞞之罪?!?br/> “欺是親瞞是愛,”谷玉東道,“希望我們攜手共度的下半生,錢小姐還能一如既往地欺瞞我,疼愛我,花枝亂顫地從我的全世界路過?!?br/> 面見錢氏家主錢益之前,錢無憂帶領眾人去了趟西廂房。
除了駕牛車的青年車夫,錢無憂支走了所有下人。
眾人圍坐在一張長桌前,喝過上好的六安瓜片,卻沒有一人開口,王良玉和谷玉東忙著研究房中物品價格,渾然不氣氛已經陷入膠著。
“錢小姐,”夏碩終于發(fā)聲,“令尊所患惡疾,是否真如傳說一般藥石無用?”
“這位俠士高姓大名?”錢無憂言語踟躕,“怎么對我家的事了如指掌?”
默立在錢無憂身邊的車夫開口道:“小姐,這位英雄名叫夏碩,因為輕功了得,所以人送外號追風銀燕子,至于那位姑娘,名叫夏窈瑤,是一流的用劍高手?!?br/> 提到劍字,車夫左手又悄然按住劍柄。
“二位幸會,”錢無憂表情憂郁,“家父的病確實大有蹊蹺,絕不是普通郎中可以醫(yī)治的,只是此事關系到錢家聲譽,我不知道該不該講?!?br/> “十分該講!”谷玉東立刻回答,“我又不是外人,是你命中注定的另半!”
“谷大俠真是可愛率性,”錢無憂略一頜首,偷偷望向谷玉東,“既然如此,我就把這故事講給你們聽。其實,這件事發(fā)生在很久很久
以前,那是個陽光燦爛的早晨!”
夏碩:“小姐請用寫實手法,不必帶有過多文學性?!?br/> 錢無憂:“對不起,我以為需要一些煽情,那我單刀直入。事要從兩年前說起,那年二月,父親去苗疆收購藥材,他們一行到了哀牢山,見一戶山民家中有支上好山參,父親當即把這支山參買下,卻沒想到,數日后山民突然反悔,強行索要山參。父親當然不允,著人將他一頓好打,沒料到這山民早有舊疾,居然一命鳴呼!”
“小姐稍等,”夏碩濃眉一蹙,打斷錢無憂,“你說錢老爺是用重金買參,可在下卻聽說,錢老爺是勾結官府,仗勢強搶,而且搶的東西也不是人參,而是一口鼎?!?br/> 夏碩的話字字鏗鏘,噎得錢無憂不能吱聲,這位小姐臉上一陣發(fā)紅沉默許久才吞吞吐吐地開口道:“想不到各位知道得如此詳細?!?br/> “這是應該的,”谷玉東伸出因通宵挖坑而磨出血泡的右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為了研究案情,我頂著嚴寒嘔心瀝血,徹夜未眠…”
“實在感人肺腑,”錢無憂短嘆一聲,“那我就不瞞各位了,家父確實是強搶了山民的一口小鼎,如今的一切,也都是因這口怪鼎而起?!?br/> “什么鼎如此厲害,”美少年王良玉發(fā)問,“天外來客留在大唐的高科技?”
“餮獸紋鼎,”錢無憂回答,“這是個年代久遠的古物,父親也不知聽了誰的誆騙,說這鼎又叫生金盆,只要誠心供奉,就能自產黃金,源源不絕?!?br/> “有用嗎?!”谷玉東很激動,“我想要一打!”
“無稽之談,”夏窈瑤冷笑一聲,“人心不足真是世間至理,錢老爺已經坐擁萬貫家財,卻還指望這不勞而獲的好事,這就叫作繭自縛,惡果自嘗?!?br/> “女俠教訓的是。”錢無憂有求于人,只能忍氣吞聲,連連稱是。
“錢小姐不要見怪,“夏碩趕忙打圓場,“我家妹子性子直,說話沒個分寸,但錢老爺這身怪病,還真得靠她才能治好?!?br/> “當真?”錢無憂猛然抬起頭。
“絕無虛言,”夏碩點頭,然后轉頭目視夏窈瑤,問道,“瑤妹,依你之見,錢老爺的惡疾,是否因為咒術而起?”
“不是咒術,”夏窈瑤沉吟片刻,“太史公《史記》有載,舜逐三苗于三危,上古三苗部落民風剽悍,身懷蠱術,所以被舜帝驅逐,流放于深山苗疆。因苗疆處于南蠻之地,多瘴氣怪蟲,巫蠱師以異術養(yǎng)蟲,能妙手回春,同樣也能傷人于無形。”
“妹子,這是巫蠱術?“王良玉面泛春光,“實不相瞞,我也愛好閱讀。”
“你別亂認親,”夏窈瑤為美少年送去白眼一雙,繼續(xù)說道,“不過這確實是巫蠱之術,如果我沒猜錯,錢老爺中的是三苗九禁中的餓食蠱。這種蠱狠辣異常,煉制時需選百足毒蟲囚禁于深缸,餓上七七四十九天,繼而投喂尸肉十斤,如此反復七次,耗時三百四十三日,再將毒蟲取出,研磨成粉,施以巫蠱禱言,最后涂抹于器皿或衣物,旦有人中蠱,就會被蠱靈纏身,最后受盡折磨油盡燈枯而死。不過,這種惡蠱在苗疆也屬禁術,非是血海深仇,巫蠱師絕不會下此毒手?!?br/> “岳父不走運,”谷玉東一聲長嘆,“本來想要隨身錢莊,卻惹到慣用巫蠱的流氓。人生大起大落實在太刺激了,不禁讓我想到上次去偷李
三嬸的燒雞。”
“偷燒雞是犯罪行為,”夏碩表情嚴肅,“不對,我們跑題了,瑤妹,這餓食蠱固然兇狠,可錢小姐卻說饕餮鼎是兩年前獲得的,就算有蠱,也不至于到現在才發(fā)作吧?”
“我也沒有想通,”夏窈瑤杏眼微眨,望向前方的錢無憂,“錢小姐還有事瞞著我們?”
“萬萬不敢,”錢無憂慌忙作答,“小女子不是刻意隱瞞,方才女俠正在解釋蠱術,我不敢貿然打斷,事情是這樣的,父親得到饕餮鼎后,偶遇一位老友,這位老友名叫長平子,發(fā)現饕餮鼎乃是不祥之物,所以在鼎上施以法術禁制,并囑咐父親日日上香供養(yǎng)此鼎,算是告慰山民含冤而死的魂魄,做一個聊勝于無的補救?!?br/> “長平師伯!“夏窈瑤一聲驚呼,“我天機門的入世高人!”
“長平老頭兒!”長安雙俠也一聲驚呼,“為何每個劇本里,都有這個老頭兒的戲份?”
只有夏碩不動如山,口中念念有詞:“這樣說來,是有人破了長平子的奇術,蓄意暗算錢家,這人到底是誰?”
“小女子實在不知,”錢無憂語氣激動,渾身顫抖,“這次請各位來,就是想你們查個水落石出,救我父親的性命?!?br/> “小姐莫慌,一切有我?!惫扔駯|一臉慷慨,扯動夏碩衣袖,“夏兄,怎么辦?”
夏碩思忖片刻,開腔發(fā)問,“錢小姐,家中可有丫鬟、家丁新來?”
“大戶人家,下人更換如同流水來去,這可不太好查?!?br/> “那照我大唐律法,也該留有存據。
“大俠說的是,只是此事我不曾過問,得先找個管事的人?!?br/> “如此甚好,”夏碩點點頭,“那我們雙管齊下,我們去查看錢老爺病情,然后你著人暗中詢問管家,找出近來入府的下人?!?br/> “就依大俠之言?!板X無憂一口應允,旋即對身邊的青年車夫吩咐,“清濯,你去找秦四叔,這事兒該是他在負責,注意小心行事,切勿走漏了風聲。”
“小的遵命?!?br/> 一行幾人離開廂房,在錢無憂的帶領下,走向錢氏家主居住的內室大戶人家宅院幽深,五個人走了足足一刻鐘,穿宅過院,迂迂回回終于來到一棟外觀陳舊的小屋前。
“這里就是家父居所?!卞X無憂向眾人解釋。
“真是別出心裁,”王良玉一臉癡呆,“在下還以為這里是茅廁。
“搶鼎害人之后,父親一直心中愧疚,所以オ仿照山民的住所,修建這可小屋自居,以求為自己消災解業(yè)。”
錢無憂話音落地,一位中年婦女從屋后花園里走了出來:“給小姐問安?!?br/> 那位婦人對錢無憂畢恭畢敬,看來是錢家的下人。
“祝媽媽不必多禮。”錢無憂回了句話,然后向眾人介紹說,“各位大俠,這是我的乳娘祝媽媽,也是管家秦四叔的妻室,到錢府快二十年了?!?br/> “祝媽媽你好!”谷玉東喊聲震天,“既然你是錢小姐的乳娘,就是我谷玉東的乳娘,謝謝你哺育我長大,讓我學會愛與被愛,愿你從此以后,能被世界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