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恩伸手要拿咖啡，他就勸道：“你喝點兒果汁得了，這么晚了。”
　　她的手撫在咖啡杯上，想了想。
　　“我不喝了，我也不想喝果汁。我聽了都覺得太絕望了，唉。
　　趙律師，明天見宥真我就不去了，我不想每次見到她都給她帶來不幸。您看你要不——”
　　“好好，我應(yīng)該做的，我自己去就行了。正好我和宥真單獨聊聊也許她能跟我說更多呢。你也別太難過，這上訴不怪你，有時候天災(zāi)人禍的實在躲不過去，這案子也是一樣，找到證據(jù)挺難的。
　　這上訴也好、庭審也好，除了技術(shù)上的問題，多多少少都要看運氣，多少證據(jù)、遇到什么樣的檢察官，哪個法官來判，影響都挺大的。對吧，樸隊長?！?br/>　　樸成煥并不答他，趙振成尷尬得手不知道放哪里。他指著桌上一杯白水，見倆人沒反對，就拿起來假裝喝著。
　　“知恩啊，”樸成煥勸她，“你啊，跟這個案子攪得太深了，實際上都是17年前留下來的后遺癥。
　　我們組當(dāng)年接了千禧案的，除了我跟崔班長，剩下的都跟傳染了一樣，運氣都越來越差：離婚的離婚、出事兒的出事兒，還有個戰(zhàn)友也死了。
　　我們警察呢看事兒都看得特別負(fù)面，看人也一樣，主要是見的壞事兒太多了，你可不能這樣。
　　當(dāng)然傳染這說法都是以訛傳訛，我覺得就是你老記著這事兒就鉆牛角尖。
　　辦千禧案的時候是我當(dāng)警衛(wèi)的第三年，也是第一次辦這可怕的案子，對我影響特別大，也弄得我挺早熟的。后來我就刻意避開、一直躲著，也是把憤怒什么的心情化成動力吧，想著還有其他國民等著我抓壞人。
　　我說這些就是想勸你想想，哪怕這上訴——我是說最壞哈，宥真還是兩三年以后放出來，她在外邊能倚靠的人，不就只有你了。
　　不管之后她選擇繼續(xù)尋找真兇還是咽下這口氣，都得靠你啊。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給不了別人肩膀、讓人依靠。”
　　“對！還有鄭太河那個王八蛋，趙律師你是不是也找不到他。你說他沒事兒干嘛攪和進(jìn)宥真的人生啊，她人生已經(jīng)太悲哀、太不容易了，”李知恩終于哭了出來，“到現(xiàn)在都不露面，也聯(lián)系不上。真的我跟你說倒插門都這樣，拿女人就當(dāng)個慰藉?！?br/>　　樸成煥一臉尷尬、自言自語道：“其實吧，鄭太河我是了解的，我倆都是警察大學(xué)畢業(yè)的，他是我的學(xué)長、大我兩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么，我覺得這里邊有什么誤會。因為我一直擔(dān)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電話也打不通、人也找不著，按說他沒必要避著我。”
　　“是，”趙振成說，“我們也找不到人，去監(jiān)獄問，他們說鄭部長休假了、休了一個長假。電話我們這邊也是打不通，也去他家問過，都不讓進(jìn)門，一說話就被傭人趕出去?！?br/>　　“知恩啊，我跟太河聊過這事兒，就是案子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是真心的——”
　　李知恩不想聽下去了，擺擺手，“得得得，你說真心就真心吧。我也不認(rèn)識他，到現(xiàn)在我也沒見過他，不想評價?！?br/>　　趙振成幫忙打圓場：“知恩啊，明天我就自己去跟成宥真見面吧，你不用跟著。我到時候把這個案子里里外外的故事都掰扯給她聽，說清楚。
　　然后，我會告訴她，還有你跟樸隊長在外邊支持她，就安撫好了。讓她上訴之前別焦慮啊什么的，至少給她建立點兒信心。好吧?！?br/>　　“師兄，真的靠你了。我現(xiàn)在真是爛泥扶不上墻了，一點兒勁兒都使不上的感覺。
　　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家了，我老公今天晚上出差，我還得回去接孩子放學(xué)?！?br/>　　說著她撿起桌上的手機(jī)，準(zhǔn)備放到書包里就走?！芭?，對，師兄，您幫我在宥真的卡里存上一百萬生活費吧，到時候我給您轉(zhuǎn)過去、或者按律師費結(jié)?！?br/>　　“你甭管了，我都會辦好，放心吧?！?br/>　　樸隊長先起了身。
　　“那我也先走了，得去替豐直那小子。我開車帶你走吧？”
　　李知恩拒絕了，她說自己也開了車來。
　　三個人在咖啡館前門分開。
　　李知恩走到車前趴在門上哭了一會兒。
　　她哭得猛喘、好像哮喘病發(fā)作了似的。過了一會兒，她試圖打開車門，又覺得連開門的力氣都沒了。
　　知恩又在車庫里站了一會兒，決定把車留下，打輛車走。
　　路過大橋的時候，她讓司機(jī)把車停在路邊，就那么兀自坐在后座，靜靜地淌著眼淚。司機(jī)看不過去，打開雙閃、下車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