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六點,烏云密布的天比往常暗得更早點,廣告牌上的霓虹燈光渲染著沉重氛圍,行色匆匆的路人在紅綠燈口換了一波又一波。
抬頭仰望,矗立在云間的摩高大樓看不見頂端,空氣中濕氣加重,像是很快就要落下水珠來。
蘇念柒迎著刮臉的風(fēng),獨自在紅綠燈路口徘徊十多分鐘,繁忙的行人根本注意不到旁人情緒有任何不對,就例如誰能想到,那個心狠手辣的劊子手,會重新選擇一個如此顯眼的地址。
這里是京市的高新科技人才集聚區(qū),實行996制的上班族還在其中埋頭苦干,倘若有任何意外誰又能承擔(dān)得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中有種僥幸心態(tài),蘇念柒沒再告訴任何人自己前往,又或者說自己做得任何反擊皆是徒勞,這一天警方派出那么多武力都能讓人溜走,可想而知這人是有多狡猾。
一滴雨珠落在臉上,蘇念柒仰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這里不像金三角,氣候干燥,雨水的濕度更沒有那里的一半比擬。環(huán)顧四周,明明這里擁有祖國最繁華的景象之一,卻不知為何此事的心境卻令她有種恍惚還在原處,自己至始至終都未能逃離。
再后,她突然明白,原來是充斥在自己心中的那份不安感。沒有駱弈,沒有單屠,只有她一人單槍匹馬。
她終究還是選了一個最糟糕的下下策。
垂目,天空的水珠恰巧落在眼睫上,與眼角的淚花順勢往下流,她把身上的外套使勁裹了裹,抬步往前方的目的地進(jìn)發(fā)。
按照對方的要求,她從前方國貿(mào)商場進(jìn)入地下停車場,在一個攝像頭監(jiān)控不到的特定區(qū)域,會有人在哪兒等著她。
蘇念柒一路上都在想自己的遺體會在哪兒發(fā)現(xiàn),希望別占據(jù)太多的公共資源,按照蘇家的方式應(yīng)該不會被人輕易爆出來的,加害者肯定也不會逃不出正義的審判。
她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生死有命。
可能是去金三角這么走一遭,她的心理強(qiáng)大到足夠跟人叫板,甚至對再次看見阿琳這種事顯然一點也不吃驚,她以為自己上次那么一鬧,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世界中。
眼前的阿琳狀態(tài)比以往更冷,投射的目光恨不得把人當(dāng)場大卸八塊。不僅如此,臉側(cè)還有一道猙獰的傷疤,對于女孩子來說可能是致命的打擊,但她不會,能夠活著便已經(jīng)是茍且偷生。
蘇念柒與人平視,露出一抹輕視的目光。
“看你們過得不太好,我就放心了。”
要是對面是個平常女孩子,這話說出去就可能被撂一巴掌。
但被尹氏嚴(yán)苛訓(xùn)練的手下不會,現(xiàn)在暗處的阿琳自始至終沒有過多情緒,緊咬后槽牙,指尖用力的陷入掌心。
少爺有交代,讓她完好無損把人帶過去。
所以下一秒,蘇念柒便毫無預(yù)兆的昏了過去,在她走進(jìn)時阿琳就已經(jīng)早早動手了,就等幾秒藥效發(fā)揮。
聲東擊西,尹澤棣派人把警方的勢力從城內(nèi)到郊區(qū)繞了一大圈,蘇念柒卻已經(jīng)被送到新的地址,誰能想到,他們還在城區(qū),房內(nèi)裝修甚至仿造蘇念柒家里的格局。
蘇念柒大喘著氣從床上驚醒過來,死死的盯著天花板,竟恍惚得不行,她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可怕的惡夢,而自己還在自己家里,可四周環(huán)境又讓她感到哪里不對勁。
睡意惺惺的揉了揉眼睛,直到腦袋還傳來陣陣頭痛,她忽然想起自己被人迷暈了過去,是阿琳,永遠(yuǎn)用這種惡劣的手段。
“醒了?”
聲音從陽臺方向傳來,蘇念柒聽到這聲后,身體動作瞬間僵硬,從尾椎骨灌上頭頂?shù)暮獬涑庵竽X,她甚至忘記如何正常呼吸。
不敢與人正式,連斜視也膽戰(zhàn)心驚。
尹澤棣見著床上女人的表現(xiàn),還算在自己的預(yù)料之中。
蘇念柒調(diào)節(jié)心態(tài),把剛才睡夢中的失意調(diào)整到作戰(zhàn)狀態(tài),再撇過臉去跟人對視,吞咽口水的動作出賣了她此時得慌張。
她手掌下意識拽進(jìn)被角,發(fā)現(xiàn)四周環(huán)境確實跟她家里相似,但房間卻也大了兩倍不止,不清楚自己此時到了哪里,她甚至以為已經(jīng)過了好幾天?
而眼前的尹澤棣似乎跟當(dāng)初沒什么變化,些許清瘦,眼鏡下的寒光與以往沒有不同,甚至更加冷冽。
蘇念柒心想:他沒有立即要了她的命,說不定還有轉(zhuǎn)機(jī)。
“怎么?還在等你駱弈救你?”
“還是我該稱呼他為江大隊長?”
尹澤棣叫這聲隊長可謂是咬牙切齒從唇縫中磨出來的,特種部隊在軍中是正團(tuán)單位,因此特種部隊大隊長的軍銜就對應(yīng)著團(tuán)長的軍銜,除少數(shù)的大隊長軍銜是中校的,大部分都是上校軍銜。
官網(wǎng)功勛也只是簡要匯報,調(diào)查的如此清楚,怕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
蘇念柒見人逐漸緊逼,垂眸盯著對方錚亮的皮鞋,她略微露出一絲嘲諷:“現(xiàn)在知道也不算太晚,那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我男朋友?!?br/>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尹澤棣那雙憎惡的眼睛冒著火光,他用了數(shù)日才按壓下知道這個結(jié)果的暴怒情緒,卻再次被當(dāng)事人點燃,全身筋骨繃緊,想要把人捏碎。
對方的出擊速度過快,蘇念柒剛才嘲諷的表情瞬間出現(xiàn)扭曲,她喉嚨被緊緊鎖著無法正常呼吸,不想去看人表情,便死死的合上眼。
“當(dāng)初在我面前表演的可真不錯,一副怕落入對方手中活不了的表情,如此栩栩如生的,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彼娌壳榫w崩裂,毫不心慈手軟。
此時的蘇念柒顯然是回復(fù)不了的,她的臉色漸白,只感覺下一秒便會一命嗚呼。
很可惜,尹澤棣并不想這么做。
他后怕的抽回手,盯著床上咳嗽出淚的女人,心中絞痛,臉上依舊冷漠無情。
這幾個月他是怎么活過來的不知道,但這一切都?xì)w根起源,拜眼前這個女人所賜,卻又是他心甘情愿的放縱,才導(dǎo)致如今這等結(jié)果。
蘇念柒沒說一句讓人放過自己的話,更不會像電話里讓人收手,血色恢復(fù)后,她只冷冷道了一句:“我要知道周淮生是否已經(jīng)安全到家?!?br/>
尹澤棣這人信守承諾倒是個優(yōu)點,他把桌上的平板電腦給人扔了過去,上面有周淮生房外的監(jiān)控錄像,左上角時間顯示已經(jīng)在一個小時前到家了。
這一下,蘇念柒才算松了口氣。
緊接著,她的手滑動視頻右側(cè),卻發(fā)現(xiàn)還有其他內(nèi)容,她出門后的一切動向都在人的監(jiān)視之中,臉色也越來越沉。
蘇念柒冷呵一聲,隨即把平板摔到一邊,跟人叫板:“你又能把我綁架多久?”
這話問到了關(guān)鍵之處,可能沒幾個人知道尹澤棣動機(jī)在哪里,廢了那么多周折,目的絕不是僅僅蘇念柒這么簡單,但這也不無疑是個最重要的因素。
他捏著人下巴,鏡片里反著室內(nèi)昏黃的光,外面的雨勢較大,拍打著門窗,男人眼神變得清晰篤定,在蘇念柒身上上下打量:“不管多久,反正現(xiàn)下你是屬于我的?!?br/>
蘇念柒驚恐的瞪大眼,她身上還沒完全恢復(fù)體能,更沒有足以跟人抗衡的力氣,拼命抵抗的動作就像是嬉戲玩鬧一般。
她萬念俱灰,像個破布娃娃毫無存在感,硬生生從喉嚨里憋出嗓音,態(tài)度堅決:“那你不如直接讓我去死?!?br/> 男人眼角笑出皺褶,他眷念的盯著身下的人,像是能輕易被自己擺布:“不不不小貓,我怎么舍得你死呢,我會等著你男朋友過來救你,再親自見證他死在你的眼前的模樣。放心,你得債,我會讓你慢慢償還。”
“我呸!”蘇念柒一口水毫不猶豫的噴了過去,這個可怕的男人像是著了魔,竟能說出如此異想天開的話,又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還真以為是金三角嗎?
尹澤棣撇過臉去,怒意的青筋在太陽穴處跳了跳,他取下滿是唾沫星子的眼鏡,在用方巾擦拭這臉頰,動作一切都保持的那么優(yōu)雅。
沒有眼鏡遮擋下的神態(tài)更加深邃,他似笑非笑的上挑眉梢,再是兇狠得看過去:“你好像永遠(yuǎn)在挑戰(zhàn)我的耐心,不乖?!?br/>
蘇念柒根本不想與人多費口舌:“是你一直活在夢中?!?br/> “要么,現(xiàn)在讓我死的好看點。要么,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br/> 從蘇念柒嘴里吐出的話永遠(yuǎn)是毫不留情的,現(xiàn)實也確實只有這兩種結(jié)果,明明傻子都知道選擇那種,但尹澤棣卻沒有。
他像是個歷經(jīng)滄桑的老者,掌腕處戴著一串佛珠,這些日月他一直都在靜心念佛,卻掩蓋不住腦袋中日益增長的殺念和占有心。
“我們來賭一把如何?”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副骰子,要與人定個輸贏。
看外殼磨損痕跡,蘇念柒有點印象,這是自己玩過的那副。
她冷漠的翻了個白眼,目光仇視的說:“不賭,結(jié)果只有一個,你絕對會死。”
明明都知道,眼前這個人卻像著魔一般不想罷休。
這話說出的那刻,蘇念柒徹底惹惱了對面的人。
尹澤棣丟掉手中的骰子,單手控制著蘇念柒的掙扎,另只手準(zhǔn)備撕碎眼前的布料,這明明是他最討厭的一張嘴,卻又想讓人多說兩句,他這個矛盾體也不是今日才這樣的。
蘇念柒被嚇得毫無防備,她沒想過這人會一改常態(tài),更大的恐慌從心中生根發(fā)芽,并且擴(kuò)展到整個胸房,血液減緩。
她手上力氣恢復(fù)近半,掙扎的雙腿也無濟(jì)于事,男人的力度絕對是上上成的,他還在進(jìn)攻,手掌撫摸著她哭鬧的嘴邊弧度,眼中毫無憐愛之意。
尹澤棣的手掌順勢往下滑,蘇念柒得軀體就像是凍硬的肉,給不出多余反應(yīng),身體顫抖得全是嫌棄。
尹澤棣瞇著眼盯著曼妙的身軀,目光也開始變幻莫測。
“他是不是也這樣摸過你?!?br/> 蘇念柒全身哆嗦,腦袋里一片空白,她甚至忘記如何哭泣,上下牙打架,回不上一句話來。
這種人渣,怎么能跟自己愛的人相提并論。
沒得到回應(yīng)的尹澤棣更是繼續(xù),還沒收到滿意的答案,床上的女人卻做出干嘔惡心的動作,臉部情緒比死還要難看。
心頭的屈辱感逼近飽和,蘇念柒從來沒覺得自己可以憎恨討厭這個人,胃里沒有積食,她連酸水都吐不出來,這人就是來侮辱自己的。
這個表現(xiàn)倒是把尹澤棣看笑了,笑意過后盡是苦臉,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嫌棄自己。
咬著后槽牙縮腮,惡狠狠的想要吻過去,卻被蘇念柒硬生生躲開,她被再次捏著下顎被迫盯著人看,雙眼無神。
“你就那么討厭我的嗎?憑什么,明明我比他認(rèn)識你的時間更早。”就因為身份不對,時機(jī)不對,為什么就可以是他。
蘇念柒沒答,她覺得這人提出來比較的資本都沒有,就算是他在三年前認(rèn)識又如何,正常下她也早就不記得了,依稀印象也全是討厭的。
如果只是駱弈,她也曾討厭過,知道一切的行為都是為了保護(hù)自己,那也比這人好上百倍。
但駱弈就是江覺遲,可是她第一眼就想要陪伴終生的人,怎么相提并論?他怎么配?
“討厭你,還不明顯嗎?”蘇念柒動了動唇,眼中失了光芒,除了自我保護(hù)意識,她可能再沒有可以活著的力量。
就在剛剛,她覺得自己就已經(jīng)差點死了。
扣著下顎的力度加緊,尹澤棣的手臂顫抖著,俊朗的面部出現(xiàn)夸張的崩裂情緒,他雙眼通紅,像是會嗜血般。
“很好很好?!?br/>
說著,他突然松手起身,蘇念柒也在下一秒深呼了口氣,她仰在床邊,無神的盯著天花板。
直到聽見旁邊有什么動靜,她往正在有所行動的的男人身上看去。目光也從前面的冷眼旁觀到變成無盡恐懼,蔓延至整個全身。
她盯著正在吸取安瓿瓶中透明液體的針頭,再看向男人臉上冷漠的表情,仿佛明白接下來會怎樣。
瞬間,蘇念柒清醒般的坐起來,突然明白針管里的液體是什么東西,她可能生不如死被人控制,徹徹底底成為一個癮君子,并且毫無自尊的任人擺布。
“你別過來?!彼嬷蝗旒铀偻笸?,雙腿的動作跟不上腦袋運轉(zhuǎn)的速度,嗓音也變得懦弱膽小。
精神上她確實可以和人殊死一搏,可若是這樣不甘心的被人支配,那不如現(xiàn)在一頭撞死。
想著,蘇念柒卻從床另一邊滾了下去,她極快的爬起來并往門口跑去,打開門后,外面的狀況更是讓人心驚膽戰(zhàn),幾個誓死追隨的手下全都在場,并仇視的盯著她看。
她別無選擇,以最快的速度沖向近處的手下,想要去搶對方腰上的槍,卻沒有成功。
“啊——”驚呼出聲,她從后面被人一把拽住頭發(fā),往里面扯。
再次墜入那張床上時,蘇念柒只覺得身體快散了架,剛扯她頭發(fā)的手下卻已經(jīng)出門帶上鎖。
“現(xiàn)在才知道怕,是不是太晚了?”頭頂上,再次響起熟悉的嗓音,盡是戲弄嘲笑。
蘇念柒沒了聲,她想求對方放過自己,卻沒有開口,因為這人沒有人性,她的求饒只會讓人更加得逞。
針管往上推的瞬間,飆出的液體在半空中拋出優(yōu)美的弧度,蘇念柒喉嚨發(fā)緊,感覺下一秒就將扎進(jìn)自己的肌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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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江覺遲等行動人員跟尹澤棣的手下周旋了半天毫無進(jìn)展,他便感知情況不對勁,立即撥蘇念柒電話卻沒動靜,又打回蘇宅,阿姨接聽后告知七丫頭一小時前就出門了。
聽到這話,江覺遲只覺得身體的血液瞬間倒流,身體有些不收支配的軟了下,旁邊戰(zhàn)友急忙扶著人,片刻后江覺遲又精神百倍,并提出要帶一隊跟著自己另行安排。
與此同時,蘇政庭在收到妹妹信息很久后幫忙排查,從周淮生行車的軌跡獲取到,在進(jìn)入無畫面區(qū)域消失了兩個小時后再次出現(xiàn),打電話過去確認(rèn)也只說有人途中攬下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睡著了,醒來后又急忙往家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