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這一哭一跪,就把賈母弄愣了。
“孩兒知道珉哥兒有諸多不好,既是母親不待見珉哥兒,兒子明日就把珉哥兒送回鄉(xiāng)下去?!?br/> 羞辱賈珉,本就是王熙鳳和寶玉的主意,賈母其實并不知情。其他的人知道了,雖然也覺得不妥,但是,鑒于王熙鳳和寶玉都是一貫受寵的,誰敢出來阻攔?
即使是寶釵見了,覺得實在過分,有損府里的體面,也只有悄悄地找鴛鴦,希望能夠通過鴛鴦找王熙鳳,平息此事。
“什么待見不待見的,你不好好吃酒,跑我這里胡說八道些什么?”
賈政再不說話,只是一味地磕頭。
他雖然不愿意管理家事,但是,對于家里的情況,也不是一無所知。賈珉不招賈母和府里人待見的事兒,他也是清楚的。加上最近這些事情,又是在這樣的公開場合,所以就認為這是賈母的主意。
在賈政看來,如此羞辱一個主子,除了賈母,是沒有人會有這個膽子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們誰知道?”
賈母問眾人,沒人敢回答她。雖然多數(shù)人已經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是,沒有人愿意在這個時候出頭。
“鴛鴦,你也不說嗎?”
賈母還是最信任鴛鴦的。
鴛鴦四下看了一圈兒,臉上露出為難的樣子,終究還是湊近賈母耳朵,說了從寶釵那里聽到的事情。
賈母的神色立刻就變了,急忙離席,跌跌撞撞地穿過宴席,來到了賈珉那個小桌前。
但是,賈珉已經不在了。
“珉哥兒哪里去了?”
沒人回答賈母的話。
“這是誰干的?”
賈母提起拐杖,使勁兒地敲著那個小桌子。
還是沒人吱聲。
“好,你們一個個,盡是成天假裝哄著我高興,背地里,什么事兒都敢干。就是個貓兒狗兒,走到咱家了,也是要給碗飯吃的。怎么說,他也是個主子,連下人都在這大吃二喝的,卻叫個主子在這吃豬食,你們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嗎?”
賈母越說越生氣,舉起拐杖,就把小桌上的瓷缽和碗打碎,然后又掄起拐杖,也不管是誰,就那么胡亂地打去。
掄了幾下,突然間,身子一晃,就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這下眾人慌了,急忙圍上,喊的喊,叫的叫,有掐人中的,有說叫太醫(yī)的。七手八腳抬回屋里,放到了炕上。
沒一會兒,賈母就自己醒來,但是,也不睜開眼睛,就那么躺著。
出了這樣的事兒,眾人哪里還有心思吃酒。管家們大都跑沒影了。只有賴大少數(shù)幾個,怕有差遣,不敢離開。
寶玉一見賈母離席,到了那張小桌子旁,就知道事情不妙,一溜煙地就跑沒影了。
王熙鳳原本是躲在遠處看熱鬧的,見賈政哭號著向賈母磕頭,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又見賈母發(fā)火,這才意識到,事情鬧大了。
此時她才明白,自己是下了一招臭棋。
原來,她以為把那樣的飯菜送給珉老四,他是不會吃的,肯定是立刻就轉身離開。
任是誰,在那么多的主子和下人面前,受到如此羞辱,都是坐不住的。
沒想到,這個珉老四雖然沒吃,但也沒走。竟然就坐在那里喝上酒了。
賈珉這一喝酒,王熙鳳可就騎虎難下了。
她終究還是有些頭腦的,知道此事的關竅所在。
如此羞辱賈珉,實在是犯了大忌。
首先,賈珉也是主子,如此羞辱他,就是把主子之間的矛盾,在下人們面前公開化了。
尤為忌諱的是,這里還有南安王妃和一些親戚等外人,這就等于把自己府里的不合也公開化了。
最后的結果,就是此事成了賈府的一個丑聞,被外界人當做了笑料。
宅斗也好,潛規(guī)則也好,都是大家族的常態(tài)。但是,這些都是在暗中進行的,至少是在家族內部進行的。沒有哪個家族,愿意讓這種事情被外界知道的。
南安王妃和親戚們,在這里也呆不下去了,于是紛紛告辭。他們前腳走,后腳宴席桌椅什么的,也收拾干凈了。
轟動全城的賈府史太君七十五歲壽宴,持續(xù)了8天,花了5000多兩銀子,就以這樣一個尷尬的結局收場了。
雖然賈母現(xiàn)在是賈府的實際掌家人,但是,從體制上來講,王夫人還是榮國府的掌家人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僅是王夫人的失職,對于她的名譽的打擊,也是重大的。如果有人細究,還可以質疑她的掌家能力。
發(fā)生了這樣有損體面的事情,至少說明,她在府里的人、事掌控上,是失控的。
送走了客人,王夫人滿面笑容的臉,立刻變得鐵青。
“璉哥兒媳婦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王熙鳳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