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莫神見狀,干咳了幾嗓子,隨之也暗自定了定心弦,道:“沒想到你們這兩個老不死的還尚在人間!和尚,你不是常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嗎?”
他中途又默默吸了幾口涼氣,道:“怎么?難道還是覺得活在人間比較舒服嗎?”
慧空回想當(dāng)年那些往事,徑自嘆息了片刻,道:“崔煥施主,他已放下了私憤怨念,投入西天極樂世界去了。也許咱們這些人都該置身事外,將紅塵凡事交于后輩,畢竟這個江湖已不再是我們那時候的了?!?br/> 黑夜下的雨幕不聲不響地停歇了腳步,西風(fēng)卻如同之前約定好似的撲面而來。
隨風(fēng)而至的還有一個灰袍老者,左手負(fù)在身后,只留下右手垂落在腰間處,望著眾人一頓狂笑,笑聲中儼然自帶七分霸氣。
此人正是馮莫神的師弟,藥尊的第二個徒弟——淵卿。
裴松不由皺了皺眉心,灰色的胡須兀自抖動不已,眼前的這個場面似乎已不是慧空一人所能應(yīng)付了的了。雖然,他的武功在上次與王仙芝在祁連山頂大戰(zhàn)后著實消減了不少,但是他實在放心不下慧空一人面對他們,更不允許自己的徒弟插手此事。
于是,裴松沉聲道:“稹兒,你先且退下!這是為師一輩遺留的仇怨,不該由你承擔(dān),我們自當(dāng)有所了結(jié)?!?br/> “口氣真不小,你連王仙芝那等武功粗陋之人尚且落于下風(fēng),更何談對付我們師兄弟聯(lián)手?!睖Y卿談笑之間,便已爭鋒相對地步入了對峙的局面。
既然是他淵卿先揭短處,裴松也不甘處于下風(fēng),不留余地地說道:“三十年前,江湖上的‘煙波三客’向來有事同行,怎么今日……難道說你那小師弟對你的仇恨還未消減嗎?”
這事好像還真說到了淵卿的痛處,只見他陰著臉色,虎視眈眈地瞪著裴松,心里似是討厭到了極點。
“承蒙道兄掛念,老夫來也!”
雨霧朦朧的盡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老年人,可他的容貌、行動好像比其他幾位略顯的遲鈍點,遙遙望去就是一位很樸素的嶙峋老者。
花白的頭發(fā)仍斜風(fēng)散開,后背也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地佝僂了起來,走幾步路地姿勢頗為怪異,伴著連連粗氣也到了眾人身前。
他,便是藥尊的獨生子。
楚昕辭!
令人倍加咋舌的是,他竟然也和淵卿這等敗類開始沆瀣一氣了,面對這三人的夾擊,慧空和裴松兩人各自心里都沒了底數(shù)。
“師弟!你……”
楚昕辭望著關(guān)懷之意無以言表的馮莫神徑自笑了笑,別過頭來,一聲不吭地站定在了地上。
只能空耗磨時間,因為此后裴松還有他的安排,當(dāng)下苦笑道:“楚昕辭,原來你就是被人傳的神乎其神的藥尊獨生子!難怪你醫(yī)術(shù)通天,神州大地竟無人能及,果不其然是藥王谷中出的怪物。這些年也實在難為你能隱匿這么深了……”
“那……要不然嘞?還是要與道兄一樣,投身于帝王身前,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卑躬屈膝地徒勞半生。到頭來,始終躲不過‘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處處被人追殺不成?”
他說話的時候伴著手臂的舉措,但沒有一點言語行為過激的韻味,平靜地就如正常茶余飯后聊天一樣,訴說著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這樣的人和話似乎有理有據(jù),讓人有氣也沒處撒去,裴松也只能心里暗罵‘老東西’不已。
可是這個鍋他背了,而且沒有任何可說出口的理由。
他忽然有些佩服起楚昕辭這個人,世人傳稱他為謙謙君子,如今照面之后倒是深信不疑。
“師弟,你和他廢話什么?他就是個如喪家犬的瘋老道,一大把年紀(jì)了,還是改不了圖熱鬧的毛病。不如,今夜放你離去,早日找個落腳處,前行修道,安度晚年吧!”
面對馮莫神的冷漠挑釁,裴松反倒一聲不吭,心里盤算著如何化解今夜的局面。等了這么久,他等的人始終沒有露面,然而更加戲劇性的是,對面的三兄弟好像已經(jīng)齊全了。
話說,藥王谷出了妙手回春的看家本領(lǐng)之外,也就數(shù)藥尊這輩弟子能耐,依著藥理循環(huán),悟通了乾坤拳、無量掌、形意腿三種功夫。
一時藥尊名聲大噪,此人天資聰穎但抱負(fù)也不小,初出茅廬之時便有問鼎天下之勢。怎奈那時候的世道還算是太平,哪有他的用武之地,沒人愿意聽他的挑唆,只能逐一挑戰(zhàn)各大門派,從中滋事。
古人云: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在他二十歲那年便遇上了生平強(qiáng)勁的對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天門裴松的師父陽谷。二人大戰(zhàn)于昊空頂,結(jié)果藥尊以落后半招而答應(yīng)歸隱山林,不再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