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巨大的劍舟懸停崇山峻嶺上空。
季長卿面沉似水,遠眺前方。
此地離前線鳴雁城五千里,尚屬大后方。
“季大長老,咱們不是去上林城嗎?為何在此停留?”
提出疑問的是天門峰枯明長老。
季長卿黑著臉,手掌一拍欄桿,整艘巨大的戰(zhàn)船隨之震動起來。
枯明長老趕緊退后幾步,不敢多嘴。
整個西崇山上,有三個人諸峰長老都不太敢接近,一個便是笑瞇瞇的平塵,看上去和藹可親,翻臉比翻書還快,辣手無情;一個是還沒靠近就能感受寒意的石革首座,跟他沒交情可套;最后便是誰也看不懂的季大長老季先生,平時像什么都不管,關鍵時只需一句話,連宗主都只能乖乖聽話。
“告訴所有人,再等半天?!?br/>
季長卿摸出一壺酒,往嘴里灌著酒水。
枯明不敢停留,趕緊快步走下樓梯。
主甲板上,十余名長老翹首以待,“怎么樣,季大長老怎么說?”
枯明也黑著臉,沒好氣道:“再等半天?!?br/>
“半天——”飛泉峰何真長老大搖其頭,“搞不懂季先生玩什么花樣,明明大戰(zhàn)在即,人人只爭朝夕,他還在慢悠悠在這里瞎晃蕩干嘛!”
一道劍光從頭頂倏忽而至。
轟然一聲,何真長老倒撞出去,胸口衣衫盡碎,露出白花花的保養(yǎng)極好的胸膛。
眾人愕然。
何真從地上晃悠悠站起,朝地上啐了口血,罵一聲的心思都不敢有。
這一劍受傷不重,侮辱性極大。
枯明沖樓上揖手:“大長老息怒,眾師兄弟不過想盡早趕赴前線,心急了點,無意沖撞?!?br/>
就在這時,天邊一道灰色劍影疾掠而至。
承露峰羽涅長老皺眉,失聲道:“那劍光,是藥王峰林默!”
枯明長老也怔了怔,道:“好像還真是,大長老等的難道是他?”
橫劍峰路瀟嘆了口氣,“果真是——”
是就是,你嘆氣算幾個意思!
好幾個長老瞧向這位首座。
路瀟臉色旋即恢復平靜,一本正經道:“我的意思是——除了這位新晉長老,沒誰值得季大長老停下來等待?!?br/>
論臉皮厚,還真沒幾個能與這位首座相提并論。
劍光落下,劍舟禁制瞬間收起。
林默團團一揖,訝然問:“見過諸位前輩,你們怎么在這兒?”
“等你——上來。”季長卿嚴肅的聲音從頂層甲板傳來。
看來路瀟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還真蒙對了。
林默苦笑,拱了拱手,提起衣衫下擺順樓梯往樓上走去。
剛到頂層甲板,周圍就被一道劍意籠罩,隔絕天地。
季長卿臉色不善。
林默道:“季伯帶這么多叔叔伯伯在這兒,就為了等著罵我一頓?!?br/>
季長卿氣極反笑,“看你身上少沒少兩個零件,腦袋不掉就算萬幸,另一個腦袋掉了倒省事了?!?br/>
林默道:“那可不行,我可是要娶道侶的人,徐師姐還在西崇山等著呢!”
“還知道有人等你??!你腦袋一熱,往鹽池去的時候,就沒想過還有其他人在等你?!奔鹃L卿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
林默等他數落得差不多,手一抖,扔出一個人頭,在甲板上轱轆滾了好幾圈,“大師兄顧鳴陣亡,殺了一個長老,用他來祭奠師兄在天英靈?!?br/>
季長卿瞥了眼,完全不感興趣,淡淡道:“等兩個月,長老級人頭隨便撿,你想撿多少來祭奠都行,然而你孤身犯險,以命換命,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不值得。”
林默一招手收起人頭,正色道:“季伯,賬不是這么算的,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怎么就不是命了,那顧……”
季長卿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對我來說,整座西崇山都不能換你一條命,如果你死,西崇山、少陽劍宗于我何用,是贏是輸,還有什么意義?!?br/>
“我?guī)椭訇杽ψ诖蜻@場戰(zhàn)爭,是因為你在乎,那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珍視的一切,你會與他們站在一起,抵抗外侮……”
季伯情緒相當激動。
林默怔住,摸著鼻尖。
“慢著,老季——該不會我跟你……”
季長卿氣笑了,“想什么呢!你爹就是你爹,你娘也是你娘,她也是你爹的道侶?!?br/>
林默喃喃:“這就好,聽你話的意思,好像,好像那種意思似的?!?br/>
季長卿扔給他一壺酒,自己了新開了一壺。
一老一少趴在欄桿上,一邊喝酒,一邊竊竊私語,時怒時笑,下面甲板上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路瀟不停搖頭,也在往嘴巴里灌酒。
何真就在他身邊,瞟向樓上,說道:“誰能想到,那小子背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