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豁。
　　
　　顧衍的第一反應是順手將案幾上畫地圖的水漬直接抹去,然后迷茫的反問嬴政，“什么？”
　　
　　嬴政卻抓著顧衍的手將剛剛的地圖重復了出來。那精準的重復，也不知道在一旁看了多久。
　　
　　顧衍知道瞞不過去,只得說，“不過是蠻人之土，阿政這是作甚?！?br/>　　
　　“那，我大秦何在？”
　　
　　顧衍搖搖頭,“都言是蠻人之土了，又怎會有秦之疆域？”反正現(xiàn)在先瞞過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就嬴政那樣喜歡拓土開疆的性子，要是知道了關(guān)外蠻人的背后還有國家,那還不得打穿歐亞大陸。
　　
　　顧衍當然不擔心秦軍的戰(zhàn)斗力，他擔心的是這樣窮兵黷武會出事的。這就和他為民為國的理想不同了。
　　
　　好在嬴政只是沉吟了片刻，沒有再追問,也松開了顧衍的手。
　　
　　顧衍想了想,決定談點什么轉(zhuǎn)移一下喜歡江山的帝王的注意力。
　　
　　\"諸國軍事莫不是徭役之屬,然若是一統(tǒng)諸國后,除邊防守備外恐難再需大量駐軍。\"顧衍想了想,“但,軍事貴族便少有晉升的途徑。如今的軍功爵制若是再用下去，恐會生亂?！?br/>　　
　　雖然嬴政在心里不贊同顧衍對各地不需要守備軍的言論，但他說的關(guān)于將士們晉升的問題確實需要重視。
　　
　　于是他沒有打斷顧衍。
　　
　　——至于那個形狀奇怪的地圖,他終究會知道的。也不必急于一時。
　　
　　“其實我本想勸你即位后改制的,不過......”顧衍邊整理著語言邊說,“這還是要看你,畢竟關(guān)系重大。”
　　
　　“先生但說無妨?！敝灰J真起來就會稱顧衍先生。
　　
　　“如今爵位不傳子,只有一代。在爭霸年代,自然可鼓勵更多的將士為爵位拼殺，可若是無功可立時，尤其是將軍們自然會考慮自家子弟無功無爵，未來難以生活。軍隊難免心生不滿?！?br/>　　
　　顧衍白玉般的手指輕敲端著的耳杯，發(fā)出清脆的聲音，“無論是亂世還是治世，穩(wěn)住軍隊是當務之急。秦以軍功立國，當無功可立時必然需要其他替代的方式?！?br/>　　
　　“你我曾談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1）。將軍們也一樣，以利穩(wěn)之最好?！鳖櫻芪⑿χf。
　　
　　“可，若使將士養(yǎng)尊處優(yōu)，如遇戰(zhàn)事恐不能為國拼殺?！辟矊⒆约旱膽n慮說出來，“況且大部分將軍都有為王之功，若是最后封無可封當如何？將軍們多是有土有民之輩，若是背叛于我又當何如？”雖然只有徹侯才有封地，但大部分將軍秦王為示恩寵也會分些土地給他們——只是權(quán)力沒有真正的封君那樣大。
　　
　　“當然不是讓秦養(yǎng)他們終身?！鳖櫻軗u搖頭，“三代到五代，爵位土地推恩?！?br/>　　
　　“推恩？”這是個新詞，嬴政一時間不太能理解。
　　
　　“以我家為例?！鳖櫻苄χf，“家嚴為長信侯，乃有封號之侯但位又比關(guān)內(nèi)侯低，類大庶長也?！倍壾姽糁?，大庶長位十八。
　　
　　“按如今爵制，我與大兄是無法繼承祁山這方土地的?！?br/>　　
　　嬴政點點頭。
　　
　　“推恩的意思便是，長信侯之封號在我家傳三代。大兄為嫡長子，乃繼承長信侯之位和岐東土半數(shù)土地?！?br/>　　
　　“半數(shù)？”
　　
　　“嗯，其他土地便由其余嫡子和庶子繼承。無需三代，各家所擁的土地便非常小了?！比缃袢说暮⒆佣忌亩?，若是未來環(huán)境安定，顧衍估計會生的更多。他們家是十八級侯土地都不算多，就是徹侯也不過萬戶吧？要不了三代估計就會被分完。
　　
　　這樣對國家沒有任何損失，反而在前期將功臣良將都穩(wěn)住，而且若是在發(fā)動滅國戰(zhàn)時想各國宣揚這種方案，——在秦國，只要有功于國就會得到封賞，不論出身國籍。只要許諾此利，各國百姓和貴族估計都能望風而投降。
　　
　　“即使我大封天下，如此三代，諸爵者便泯然眾人?！辟谛睦锼阒绻娴倪@樣封賞，是得到的利益大，還是損失大。而且他同樣也想到了在一統(tǒng)天下之戰(zhàn)時能用到的地方，其實他一直不太放心顧衍提出的用教化來化解各國的反抗念頭。
　　
　　當然，他承認這個法子是大秦萬代的基石。但，所需的時間太長了，至少要兩代人才能真正使他們臣服，不能解近火。
　　
　　推恩的法子......
　　
　　略微操作一下，倒是能安撫那些把家傳當命的貴族。——再加上為科考的法子，他就不信那些無力抵抗秦軍的廢物們不動心。
　　
　　而他只需要忍受那些貪婪的廢物兩代人而已，就能換取秦國萬代昌盛。怎么想這都是比萬利的交易。
　　
　　雖然嬴政很滿意，但他還是沒有說贊同或不贊同，只是不置可否的同樣敲了敲案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