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登上天門之后，就用阿嬤的身軀...”阿銅在堅(jiān)硬的地面上扭轉(zhuǎn)身子，把后腦枕在那堅(jiān)硬的金屬方塊上?！耙矝]辦法，人各有命...”
　　?
　　?
　　?????
　　阿銅的聲音愈發(fā)細(xì)弱，最終變成微張嘴中發(fā)出的尖細(xì)鼾聲。
　　?
　　?
　　?????
　　她睡著了。
　　?
　　?
　　?????
　　新走上前，用未經(jīng)改造的左手穿過阿銅的腋下，將她架了起來。
　　?
　　?
　　?????
　　【好輕。】他感覺手臂里攬著的仿佛只是一團(tuán)破碎干枯的樹枝，【恐怕還不到七十斤?！?br/>　　?
　　?
　　?????
　　新猜測阿銅的骨密度肯定比常人來得低：從外表上看就是個普通的二八少女，根本無法分辨她其實(shí)如此輕盈。他彎下腰，把阿銅托進(jìn)還算柔軟的冬眠艙。她在半夢半醒之間轉(zhuǎn)過身，左肩從手術(shù)服中透出隱約的光：“叁拾”。
　　?
　　?
　　?????
　　【那是阿銅剩下來的時間...應(yīng)該是還有30小時。】
　　?
　　?
　　?????
　　新望著培養(yǎng)皿--那其中的男女老少無知無覺地浸泡在橙黃色的維生湯里，飄飄蕩蕩。新躊躇了片刻，低聲沖著他們冒出一句：
　　?
　　?
　　?????
　　“幸會了。”
　　?
　　?
　　?????
　　隨著集裝箱中回響的人聲，新?lián)P起倒落在地的帆布，重新將培養(yǎng)皿遮了起來。
　　?
　　?
　　?????
　　【現(xiàn)在該怎么辦？】?
　　?
　　?
　　?????
　　這一世的新已經(jīng)在大地上呼吸、生活、殺戮了十五年，可還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理智告訴他應(yīng)該直截了當(dāng)?shù)剡~出集裝箱、離開貧民窟，繼續(xù)尋人的旅途--阿銅真的能為他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嗎？這不過是個連意識的存在可能都難以繼續(xù)維系的“三歲小孩”...
　　?
　　?
　　?????
　　新在集裝箱里來回踱步，最后還是重新盤膝坐了下來。
　　?
　　?
　　?????
　　冬眠艙旁擺著臺巴掌大小的袖珍卜算機(jī)，做成圓滾滾的簽筒形狀。破破爛爛，也不知道阿銅是從哪撿來的。卜算機(jī)上支棱突出著一片鐵簽，該是阿銅上次卜算的結(jié)果：
　　?
　　?
　　?????
　　[大吉]。
　　?
　　?
　　?????
　　新將視線從那字樣粗劣、連條簽語也沒有的鐵簽上轉(zhuǎn)向睡夢中的阿銅?；蛟S是因?yàn)榻裉斓脑庥鎏^起伏，她的呼嚕聲甚至都帶上了些許華麗的轉(zhuǎn)音：
　　?
　　?
　　?????
　　【差點(diǎn)魂飛魄散，算得上“大吉”嗎？】
　　?
　　?
　　?????
　　一溜煙霧從呼吸器里冒出，在新的頭頂籠成煙圈。他搖搖頭，心底卻明白這卜算的結(jié)果是對的--阿銅被他所救，絕處逢生，確實(shí)稱得上是大吉。
　　?
　　?
　　?????
　　這種認(rèn)知卻無法讓他喜悅：新和阿銅不一樣，并不想“自尋煩惱”。
　　?
　　?
　　?????
　　新站起身，走上前摸索那曾是“天官”的金屬長方體。如果這是與他所想類似的東西的話...
　　?
　　?
　　?????
　　啪！
　　?
　　?
　　?????
　　方塊的表面清脆地打開了，就像是帶著彈簧鎖的壁櫥一般：
　　?
　　?
　　?????
　　正中間是圓柱形的透明缸體，倒映著新的臉。周圍則纏繞著密密麻麻的導(dǎo)線，好似藤蔓盤繞著樹樁。
　　?
　　?
　　?????
　　新把臉湊近--圓柱的底部蕩漾著一汪黏液，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他對這景象再熟悉不過：這是腦組織因缺氧而壞死后腐爛，變性液化所剩的殘留。
　　?
　　?
　　?????
　　【這透明的缸子是用來存放大腦的?！?br/>　　?
　　?
　　?????
　　無論這其中曾經(jīng)作為誰的容身之所，他或她都已經(jīng)逝去許久，只留下最后的星點(diǎn)痕跡。
　　?
　　?
　　?????
　　【“天人五衰，所有追求長生者都無法逃脫的詛咒。其中種種，不以人的意志而轉(zhuǎn)移...”】
　　?
　　?
　　?????
　　新低低開口，輕聲默念阿塔拉曾告訴自己的詞語：
　　?
　　?
　　?????
　　“[頭上華萎]，大衰相之一?！?br/>　　?
　　?
　　?????
　　[諸天眾寶冠珠翠，彩色鮮明。福盡壽終之時，頭上冠華，自然萎悴，是為大衰相也。]
　　?
　　?
　　?????
　　這句話同樣也記載在那些行者的存儲日志中--大腦神經(jīng)元的壽命或許比人的其他自然器官來得長，但也有著自己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