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7嫁衣:和親用處
聽到蘇時方這樣如實相告,我忙感激地小聲道謝,蘇時方推脫道:“公主不必道謝,老奴不過一言而己,言不起這個謝字!”
蘇時方愈是這樣對我恭維,我心中疑問就愈大,這后宮中誰不是人精,更何況他這個御前大總管呢。
我沖他笑了笑,心中算是有底了,剛想到頤和會怎樣反擊我時,蘇時方又開口似話中意有所指道:“姜了公主,謝老太傅在御前,老奴剛剛在里面聽得幾句,似乎是有關(guān)宮闈之事。老奴就想殿下心中定然拿捏一桿秤,這一桿秤挑平了,圣上也就高興了!圣上一高興,也就什么事也沒了,您說是不是?。俊?br/> 我在心中思量片刻,對蘇時方屈膝行了小半禮:“多謝蘇公公提醒,姜了明白了?!?br/> 蘇時方垂著眼簾,不接話,只是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慢慢的伸手推開御書房的大門,恭維道:“殿下請,小心門檻,御書房的門檻科比其他處的門檻,高一些!”
我額首:“多謝蘇公公提醒,待姜了有空的時候,定然好好的研究一下宮中的門檻!”
蘇時方見我進去,含笑不語,隨即跟著來,關(guān)上御書房的大門。
畢竟是家丑,皇上就算再昏庸,畢竟和親之際,無端生出一些讓南疆誤會的事情,那就不好了。
不過………想來這件事如果沒有謝老太傅,皇上就算聽聞之后,也會不了了之的,但是牽扯到謝老太傅,就算皇上想不了了之,謝老太傅搬出姜國家規(guī)國法,皇上怎么也跑不掉。
姜頤和凌云髻,髻中間捌了金光翠,翠珠散落額間。一襲白色宮裝,宮裝裙擺下用金線勾勒出紅色的花朵,一層層鋪開,倒顯得仙氣不少。
一位老者坐在下方椅凳上,目光如炬,胡須泛白,著一身粗布衣袍,想來就是謝文靖謝老太傅。
姜翊琰站謝老太傅旁邊,姜翊生和謝老太傅中間隔了一個姜翊琰。
宣貴妃站在姜頤和旁邊。
我執(zhí)手俯身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王,父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坐在御案前,不知是不是因為謝老太傅在此,還是別的原因,皇上倒顯得有些拘謹。
與他一貫的作風(fēng),倒顯得不合,皇上手微抬道:“姜了,頤和說今日白天一直與你在一起,討論繡品,可有此事?”
皇上此話一出,我便知道皇上真想把此次化了。
我現(xiàn)在扮演的角色,根本就不知道所為何事,當(dāng)下便無辜道:“稟父王,兒臣上午時分在挽心宛,下午時分在御書園,御花園整理園子的宮女,都有看見兒臣,兒臣并沒有見到頤和妹妹?難道說頤和妹妹找兒臣討論繡品找了一天?若真如此,兒臣真是罪該萬死啊,讓頤和妹妹跑了整個皇宮??!”
蘇時方說一桿秤,端平了………
但具體怎樣,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畢竟姜頤和是被謝老太傅逮了個正著,更何況,她現(xiàn)在一心想把我拉下水,肯定是想著,她自己不好過,也得帶上我。
頤和施施行禮道:“小姐姐,莫不是吃了什么健忘的藥,妹妹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忘記了呢?”
頤和是咬定了皇上不會把此事鋪開,所以才這么有恃無恐嗎?
我朗聲道:“頤和妹妹,你這是說什么話,就算小姐姐和你姐妹情深,但是也不能對父王說謊話。父王若是不信的話,整理御花園的宮女太監(jiān)不計其數(shù),父王宣來問就是!”
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樣子把自己摘除在外,皇上探究的目光,在我臉上掃過,除了略有些懵之外,我恰到好處的拿捏著自己的神情。
不過到底是母女之情,就算再恨,宣貴妃也不希望頤和出現(xiàn)任何事情,對我淡淡一笑道:“姜了公主,昨日你和頤和在一起討論繡品,你忘了?”
我左顧右盼一下,縮了一下肩膀,望著皇上的眼神,也閃爍著害怕,吞吐道:“宣妃娘娘,您所說的……姜了……”
“皇上!”謝老太傅起身拱手道,“皇上,老臣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程度,老臣曾有幸見過頤和公主一面,今日在大街之上,老臣倒是希望自己老眼昏花!可不曾想,真是公主殿下!”
謝老太傅見過頤和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看來天要滅頤和誰也救不了。
“若是皇上覺得老臣老眼昏花,那就當(dāng)老臣胡亂冤枉頤和公主就是!”謝老太傅說完衣袖一甩,重新坐了回去。
瞧著謝老太傅甩衣袖的樣子,讓我想到話本上的老頑童,似乎老頑童就是這樣給他的徒子徒孫看臉色的。
皇上臉上浮現(xiàn)為難的神色,似不想得罪謝老太傅,而頤和誓死要把狡辯進行到底:“父王,兒臣真的和小姐姐在一起,今天一整天沒有離開小姐姐。小姐姐許是惱兒臣,所以不愿意承認和兒臣呆在一起一整天,兒臣不怪小姐姐!”
頤和說著,俯身跪地,砰嗵向皇上磕了個頭,“父王,兒臣就承認了,確實出了宮,請父王治罪……”
以退為進,頤和把好話壞話都她一個人說了,現(xiàn)在只要皇上定奪,謝老太傅倒是神色自如,似早已料到頤和會如此強詞奪理一樣。
謝老太傅更是直言道:“皇上,請皇上治老臣一個誣陷皇室公主之罪,一切只因老臣眼花?!?br/> 皇上頓時陷入兩難之地,他一邊要維持皇室尊嚴,一邊要維持在謝老太傅面前的威嚴。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謝老太傅身為三朝元老,似乎他也是皇上的老師,這個認知讓我莫名的興奮起來,畢竟頤和這個皇室公主的段位跟謝老太傅比起來,皇上更傾向于謝老太傅,女兒嘛…都是用來聯(lián)姻的。
一時間,御書房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誰也不肯再開這個口,倒是蘇時方像個和稀泥的人,不知從哪里端來茶水。對著謝老太傅滿臉堆笑道:“謝老,今年的新茶落水沉,涇縣今年共進貢了十斤,皇上特命老奴給謝老泡來嘗一嘗!”
蘇時方適當(dāng)?shù)某霈F(xiàn),讓皇上微不可察的嘆出一口氣,謝老太傅輕笑一聲:“多年不見,蘇公公還是這樣風(fēng)趣?。 ?br/> 舊識!
蘇時方堆笑依舊:“謝老這是哪里的話,老奴有幸伺候皇上,已是感激上蒼,哪里還談得上風(fēng)趣不風(fēng)趣,不過老奴最近得到一個新棋盤,就不知道謝老有沒有興趣賞臉?”
蘇時方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他這是在替皇上分憂呢,真不愧是皇上身邊的大總管,替君憂,替君解…
皇上見狀,一臉恍然:“謝老,朕曾記得您與蘇公公曾經(jīng)在棋盤上廝殺,不如謝老現(xiàn)在去和蘇公公殺上幾盤,如何?”
皇上包庇頤和的心太明顯了,可不就是,如果皇上承認頤和擅自出得了宮廷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朝中之事他已經(jīng)在打自己的臉,若連這后宮都管不好,這臉打的可真是疼呢!
謝老太傅歷經(jīng)三朝不倒,定然有他的為官之道,拱手道:“皇上,聽聞南疆和北齊正值聯(lián)姻之際,老臣聽說南疆奉獻城池以示好,更聽說南疆王對謠傳中的我姜國第一美人頤和公主很是青睞,老臣甚是覺得……”
“謝老太傅,您這是什么意思?”姜頤和急急的打斷了謝老太傅的話,對謝老太傅不敬道:“本宮的婚事,豈是您能做主的?今日您誣陷本宮,本宮念您年事已高不與您計較,您可不要蹬鼻子上臉!”
我心中喝彩,對謝老太傅忍不住鼓掌,曲線救國,謝老太傅這招玩的漂亮,歷經(jīng)三朝的人精。姜翊生早說了,謝老太傅也知道跟頤和一道在街上的男人是北齊齊驚慕。謝老太傅故此又一言,可謂讓頤和不打自招。
皇上好不容易維持的局面,眼瞅著就能送走謝老太傅,被頤和這樣一攪和,皇上的臉立馬沉了下來,手拍在御案上。
這一響聲,在御書房顯得響亮無比,頤和臉色劇變,俯地不敢抬頭,宣貴妃急忙道:“謝老太傅,本宮這女兒,從小天性活潑,有些口不遮攔,您老可別放在心上……”
謝老太傅似笑非笑,拱手明暗譏諷道:“宣妃娘娘這是哪里的話,頤和公主說的沒錯,老臣老了不但老眼昏花,還蹬鼻子上臉涉及朝政。老臣懇請皇上,罷了老臣的官,讓老臣這種倚老賣老的老頭,回到山水之間,好好養(yǎng)老!”
皇上的臉色已是鐵青,宣貴妃顏色也乍青乍白,皇上話語之間帶著明顯的討好,附合:“謝老,這是哪里的話,謝老憂民之心,朕都看在眼中,南疆求親之事,朕也覺得甚好,著日,朕命人與南疆商議和親之事,謝老,您覺得呢?”
謝老太傅聞言,見好就收:“皇上圣裁,老臣告辭!”
謝老太傅說完,甚是咄咄逼人的頭也不回的走了,皇上對著蘇時方遞了個眼色,蘇時方連忙跟上謝老太傅。
謝老太傅這頭腳剛踏出御書房,皇上直接喚道姜翊琰,“翊琰,你說說,今日在大街之上,到底有沒有看到你頤和姐姐?”
姜翊琰仿佛嚇得腿軟,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稟……稟父王,兒臣當(dāng)時……兒臣當(dāng)時………忙看著新鮮玩意兒,沒太注意!”
“翊生,你呢?”
姜翊生一閃而過微笑,跪在地下道:“稟父王,兒臣當(dāng)時和翊生一樣,因第一次出宮,看著周圍的新鮮玩意,沒太注意謝街上有什么人!”
“好啊!你們一個兩個懂得敷衍朕了!”皇上陰鷙手指著頤和:“你更是了不得了,直接指名道姓的說謝老太傅老眼昏花,你比朕厲害,朕都不敢說的話,你說出來了。好,姜頤和既然你那么喜歡北齊太子,不顧宮闈,朕就成全你!”
我心中咯噔一下,和姜翊生對望了一眼,皇上成全頤和?這不是我們預(yù)料之中的。
頤和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淹沒,連忙俯身謝恩。
正在她謝完恩之后,皇上冷如冰渣的聲音再次響起:“朕就成全你,和你心愛的人,隔山永隔?!?br/> 頤和的驚喜霎時間變成了巨大的震驚,一臉不可置信高聲道:“父王,您不能這樣,君無戲言,您剛剛明明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兒臣!”
“好一個君無戲言!”皇上矛頭一轉(zhuǎn),指向宣貴妃,徒增嚴厲道:“看看你教的女兒,如此不知廉恥,北齊太子又如何?竟讓她不顧公主之尊,私下與其見面,此次若是天下人得知,你讓皇室的臉,往哪里擺?”
宣貴妃慌了神,“皇上,頤和年紀(jì)還小,和親之事,可否再過一年,姜了公主以及笄,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上乘,南疆使臣也是見過姜了公主的!”
就算再恨,血濃于水,這就是親生母妃的價值!
皇上一個冷哼:“宣妃,頤和她不小了,遙想當(dāng)年你進宮的時候,也就十四歲,和你一樣的年齡,她都可以不顧宮闈出去和男子私會,你還跟朕說什么她?。俊?br/> 頤和忙從下面爬到皇上腳邊,抱著皇上的小腿,泣道:“父王,兒臣是您最心愛的女兒,兒臣知道錯了,父王怎么懲罰兒臣,兒臣沒有任何怨言,只求父王不要讓兒臣不要嫁到南疆去!”
皇上何等絕情,一腳踹了過去,頤和翻滾下來,額頭觸碰到桌角,頓時鮮血如注。
皇上抖著龍袍,道:“沒有任何怨言?朕瞧著你這張臉嫁到南疆去,也能換的南疆獨有的白蠶絲,正巧你的母妃不是已經(jīng)收了人家的白蠶絲嗎,既然收了,你就得嫁過去!”
“父王,兒臣不要?。 鳖U和發(fā)出尖銳的嘶喊,甚至不惜威脅皇上:“父王,您不要逼兒臣,您若逼兒臣,兒臣就死給您看!”
皇上完全不把頤和的威脅放在心上,眼中散發(fā)出駭人的光芒:“那你就去死好了,你放心,你死了之后,尸體……朕也會讓人給你打扮的漂漂亮亮送到南疆花轎上!”
頤和面色如土,直勾勾的望著皇上,眼中盡是絕望。
宣貴妃早就閉口不語,她伺候了皇上這么久,怕是鮮少看見皇上這樣憤怒吧。
天子圣怒,幾人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