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當(dāng)初孤年幼不懂事,害您被父皇下詔驅(qū)離長安?!?br/> 李賢坐直了身體,又將裘衣用玉帶扣住,盡顯貴雅莊重。
沒等王勃開口說話,太子殿下的聲調(diào)陡然提高:“賢,愧對先生。但如今時逢多事之際,望您不計(jì)前嫌,留下來幫忙?!?br/> 王勃依然保持雙手深揖姿勢:“殿下言重了,能留在您身邊效力,是某之榮幸?!?br/> 一時間,君臣相合,氣氛頗為融洽,薛牧則楞在原地。
這位太子一會兒稱孤,彰顯威儀與鄭重,一會兒自稱賢,以示親近、拉攏之意,而子安兄任憑他怎么說,始終揖手行禮,不敢有所逾越。
自始至終,兩人都沒有提及官職是什么、品階為幾等,仿佛是下意識地忽略了。
不過,這才是最關(guān)鍵的事情吧?
或許,官場規(guī)矩便是如此,說話要隱晦一點(diǎn),半遮半掩最好。
一念至此,薛牧感覺自己不太適合做官,一言一行都要斟酌算計(jì),這般行事,實(shí)在太累。
此時,李賢隨手收起書卷,指了指坐席,邀請眾人落座。
見王勃等人默默脫下靴子,準(zhǔn)備坐上去,薛牧心生抗拒,可這里不是自家宅府,而是東宮,他只能遵守規(guī)矩,穿著襪子走到軟塌前,雙膝下跪。
唉,真難受……
半個身子的重量全壓在小腿肚和腳裸上,還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薛二郎心中有苦難言。
前來拜見的人之中,多了個生面孔,太子殿下自然會多加關(guān)注。
那位小郎君約莫十五六歲,五官尚未完全長開,卻透出一股清秀英朗之氣,令人一見難忘。
“這位小郎君便是薛長史的幼弟吧,果然長相非凡?!?br/>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畢竟連吏部選官,都要將相貌因素納入考量,因此,這泱泱大唐,確實(shí)彌漫著顏值即正義的“歪風(fēng)邪氣”。
聽到太子夸贊自己的樣貌,薛二郎當(dāng)即無言,名揚(yáng)長安城的花魁娘子也曾這么說過,但她是個美嬌娘,而李賢卻是個貨真價實(shí)的男子,兩者不可混為一談。
莫非這家伙有龍陽之好?
薛牧心中一陣惡寒,加上不適應(yīng)跪坐,腰膝酸疼,差點(diǎn)栽倒。
李賢才二十二歲,顯然不是什么迂腐老儒,笑道:“薛郎不必拘束,趺坐就行?!?br/> “來人,取四個憑幾過來!”
“多謝殿下……”
鄭榮率先叉手行禮,他年歲不小了,才坐了一會兒,就感覺尊臀硌得疼,老腰也酸軟不堪,若能趴在憑幾上,把手臂擱上去,絕對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在他的帶領(lǐng)下,薛牧等人紛紛叉手謝恩,不多時,四個面白無須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手中各拎一個像小板凳似的木制品,呈半圓弧形,正好能圍住腰。
觀其樣貌,應(yīng)是宦者,薛牧心生惻隱,抬手接過憑幾,道了聲謝。
“郎君客氣。”聲音細(xì)弱蚊吶。
在座眾人之中,數(shù)太子殿下身份地位最高,他端坐在上首位置,毫無拘束地打量四人,恰好看到這一幕,心中對薛二郎又高看了幾分。
李賢乃天潢貴胄,又得父皇寵愛,接觸的盡是權(quán)貴世家子弟,見過太多儀容俊秀之輩,但薛二郎確實(shí)能令他眼前一亮,而且出身同樣不凡,貴氣盈盈,稱得上世間最一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