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何斌!
薛牧立刻明白了不良帥的意思,這家伙從仵作那邊探聽到了昨夜的消息,或許,他也將這件事與虢國公幼女被殺一案聯(lián)系到了一起。
“你的意思……是什么?”
“兇手并非無所不能,他在行兇過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煩,才會被迫換用另一種方式?!?br/> 李元康眼中閃過一絲桀驁,像極了鷹隼。
王勃下意識地看向薛牧,就在幾個時辰前,在薛府的馬車上,這位年輕的主事官也說過類似的話,只不過更加匪夷所思。
“何斌是家中幼子,兄長前些年死在安西戰(zhàn)場上了,全家老小全指著他那點俸祿過活。不過,他對爺娘十分孝順,每次朝廷發(fā)賞錢,都要去西市,找相熟的醫(yī)師配些藥,給老人養(yǎng)身體?!?br/> 見上官未曾出聲打斷自己,萬年縣不良帥繼續(xù)說道:
“大概是三天前,這家伙賣了通善坊的老宅,舉家搬入昭國坊。
根據(jù)牙商的說法,那是一套兩進小院,何斌卻一下子付清了所有的錢款,此外,還用五貫錢買了個婢女回去。”
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前些年,尚書省戶部頒布了整治房價的政令,最先實施的是對房租的限價令,哪怕是商業(yè)黃金地段(東、西二市),月租金也不得超過五百文錢。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租金不按實際面積算,而是按間算,茅廁五百文、納涼用的小亭五百文……若嫌麻煩,抬頭數(shù)房梁就行,每兩根房梁撐住的空間就算一間,而且還有各方勢力,明里暗里阻止政策的執(zhí)行——
長安房價,始終貴得讓人咂舌。
置身事外的長安縣捕賊尉,見氣氛緩和,忍不住問道:“錢財從何而來?”
其實,他本想說,這家伙從何處貪墨如此多的錢財,可轉(zhuǎn)念一想,小小不良人而已,誰會蠢到拿這么多錢去賄賂。
“何斌攜西域奇石前往西市,不久便覓得買主,一名粟特商人出價一匹蜀錦,成功將其買下。”
薛牧看過交易時定下的市券,自然知道錢財從何而來,西市玉器鋪的老板米江為了買下那塊骨玉,不僅給了何斌一匹上等蜀錦,還添了兩貫開元通寶作為酒錢。
眾所皆知,蜀錦售價高昂,蓋因生產(chǎn)原料是蠶絲,且制作工藝復(fù)雜,所以成品不多,有寸錦寸金的說法。
因此,再加上賣老宅的錢,足夠何斌在稍顯繁華的昭國坊買下一套兩進小院了。
西域奇石?
在場的四名捕賊官都是聰明人,沒有人去追問薛牧為何知道這些內(nèi)幕消息,畢竟長安城水深,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當(dāng)然,薛二郎并不知道,這些人把他的背景想得過于復(fù)雜了。
李元康遲疑了一下,終于下定決心,朗聲道:“敢問薛主事,那塊西域奇石真正的主人是誰?如今還在粟特商手中嗎?”
他太清楚何斌的為人了,這家伙有傲骨,絕對干不出盜取他人財物的腌漬事。
下屬離開人世,死后又被人平白污了名聲,可上司不愿出頭,以后拿什么去服眾?
因而,李元康抬眸直視薛牧,語氣里帶著淡淡的不滿。
“你想為他們報仇嗎?”薛牧問了個無關(guān)的問題。
“想。”聲音篤定。
“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升平司捕賊都尉,全城不良人、坊丁武侯均聽你調(diào)遣?!?br/> 薛二郎語出驚人,揚言要將一名無品流外官從江湖中撈出來。
“只要你保證在五天之內(nèi)查清殺人兇案的真相,這八品都尉可以一直做下去,并且本官會在事后帶你去拜見虢國公?!?br/> 起初,王勃想要出言阻止,可仔細(xì)一想,如果真能搶在大理寺之前偵破此案,許下這種承諾根本不算什么,旋即說道:
“升平司新立,正處于用人之際,若你能做到薛主事提出的要求,本司丞立刻蓋下官印,保舉你做官?!?br/> 聞言,另外三名捕賊官心生羨慕,魚躍龍門,也不過如此了。
可李元康眉頭一皺,似乎在權(quán)衡利弊,最終拱手說道:“多謝薛主事美意,在下無法做出保證。”
說完,這家伙還攤了攤手,以示心中的無奈。
薛牧身體微微前傾,說道:“本官可以贈你一套三進宅院,就在城東親仁坊?!?br/> 保舉一人擔(dān)任八品捕賊校尉,已是升平司能做到的極限,但為了收攏人心,他愿意自掏腰包、千金買骨。
“不是酬勞問題,下官自認(rèn)本領(lǐng)稀松,難堪重任?!崩钤底猿啊?br/> 三名同僚知道他的底細(xì),若非擔(dān)憂被安上藐視上官的罪名,早就出言質(zhì)問了——萬年縣不良帥因行事狠辣,手段比悍匪還要兇殘,被游俠稱為五尊閻羅,怎么變得如此膽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