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許亦佳（四）護著
　　
　　季時序被那樣一雙冷冽的眸子盯著,倒也不覺得如何。只是許伽口中顯然提到了另外一個人，這讓他不免有些詫異。
　　
　　他對于周圍的人、事、物關注度都不高，眼神里的漠然也是真漠然。被他看在眼里的人不多,許亦佳算一個，畢竟勉強算來,兩人多少帶點法律上的關系。
　　
　　作為名義上的長輩，他也不能真把人晾在一邊不管。
　　
　　換句話說，白菜還沒熟呢，總不能在眼皮子底下讓人拱了。
　　
　　基于許伽的那句近乎宣戰(zhàn)的宣言，季時序屈膝坐起,抬了半邊眼皮,與之平視：“看上了？”
　　
　　許伽一下怔愣住,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問。
　　
　　畢竟嚴格說來，他和季時序的關系還沒到兄弟之間無話不談的地步。
　　
　　擱幾個月前，兩人都還有點一山不容二虎、王不見王的意味，只不過因為吳志豪他們作死要代他“調(diào).教”季時序反被輕松撂倒、挨個干翻，才使得他不得不出面化解干戈,勉強達成表面兄弟的和諧狀態(tài)。
　　
　　這幾天轉(zhuǎn)來一個許亦佳,還有點要把表面這層維持友善的窗戶紙撕破的意思，當著他的面天天繞著季時序轉(zhuǎn)悠，他嘴上不說什么，心里多多少少有點兒氣不順。
　　
　　見許伽久不回答，季時序掂了掂手里的涼茶,又換了個問法：“你為許亦佳打抱不平,是不滿我不喝她的水？還是不滿她給我買了水？”
　　
　　“……”許伽沉默了兩秒,慢慢點了點頭,也跟著席地坐下,說：“都有?！?br/>　　
　　他看向已經(jīng)坐回看臺，歪著腦袋聽李桃和王薇語她們聊天的許亦佳，又問：“你和她，什么關系？”
　　
　　“認真來算，應該是遠房親戚關系?！奔緯r序沒想隱瞞自己和許亦佳的關系，許伽問了，他也就答得輕描淡寫：“她爸爸是我一個遠房堂哥，她叫我小表叔?！?br/>　　
　　“她上個學期剛從帝都轉(zhuǎn)到江城先鋒讀書，如果我沒猜錯，她這次來慶北，是聽了她那位許老太太的話，幫忙監(jiān)督我學習和學校生活來了。”
　　
　　“許老太太……”許伽垂眸沉思了一秒，想起曾經(jīng)聽人八卦過的某段屬于另一個許家的秘辛，問：“城南許家？你改過名？”
　　
　　江城有兩個許家，一個城南一個城西，上一輩促成聯(lián)姻的日子也差不了幾天。他家是城西那個，跟陸家聯(lián)姻。城南那個，跟季家聯(lián)姻。
　　
　　兩次聯(lián)姻的結(jié)果都不算好。他家是大難未臨就各自飛了，只是沒離婚，項目上的合作還維系著。季家則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僅項目因時事而完全暫停，還好端端地因為車禍折進去一個女兒，外孫也不好意思撈著，灰溜溜地舉家南遷，去了新加坡。
　　
　　不過許家也沒占到多少便宜。
　　
　　在許博遠娶了婚外情對象為妻后不久，他自己被許老太太掃地出門，趕去了國外。他與前妻所生的兒子許敘也在許老太太的默許下改名換姓，儼然一副與他斷絕父子關系的架勢。
　　
　　兩個許家，兩樁婚事，都是佳話變笑話，成為那段時間內(nèi)被江城交際圈里翻來覆去來回傳閱的頭號豪門秘辛。
　　
　　許伽聽他們嘲諷自己家時，避無可避也聽了隔壁城南的許家，對他們口中那個改了名的許家少爺還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感覺。
　　
　　現(xiàn)在聽季時序的話里的意思，似乎他就是傳中那位許敘。
　　
　　“不用這么委婉，我不討厭許家，我只是不想跟許博遠沾上關系，所以也不想見到那邊的人?！奔緯r序輕嗤了一聲，重新回到第一個話題：“你確定喜歡她？”
　　
　　許伽也沒打算揪著他和許亦佳的關系不放，點到即止，配合著轉(zhuǎn)移話題，說：“還好。如果這輩子一定要喜歡一個人的話，我會選擇喜歡她。她身上的味道，不討厭，還怪好聞的?！?br/>　　
　　季時序挑挑眉：“味道？”他怎么沒這印象？
　　
　　許伽：“別問我怎么形容，我描述不出來?？傊寐劦模挥兴砩嫌?。”
　　
　　季時序：“……”
　　
　　籃球場上傳來教練集合的哨聲，季時序也沒再費神想許亦佳身上有什么味道。他拍了拍手，站起來，將那瓶涼茶遞給許伽：“許亦佳是不是你的，由她自己決定。這瓶水，可以是你的?！?br/>　　
　　許伽只覺眼皮抽了抽，跟著站起來，淡淡瞥著他：“謝了，暫時用不著。她給你買的，你就收著?！?br/>　　
　　.
　　
　　打完球后，學生一哄而散，三三兩兩結(jié)伴同行，或者去食堂吃飯，或者回宿舍洗漱。
　　
　　慶北中學對待學生一視同仁，硬性規(guī)定全校住宿，哪怕學生家就在校園邊上都不得通宿。不過校園基礎設施也很齊全，光是食堂就建了三棟，五層樓，各類餐點菜系應有盡有，基本滿足學生對飲食的需求。
　　
　　三個食堂都在宿舍樓邊上。
　　
　　許伽帶著吳志豪他們吃完飯，按照以往的習慣，應該是回宿舍沖個涼，再躺半小時，躺夠了再去教室上自習。
　　
　　這次有點奇怪，他還去了位于宿舍樓另一邊的校園超市。
　　
　　“這真不是一所貴族私立中學超市該有的格局?！眳侵竞酪荒樝訔壍卮蛄恐欣锬巧俚每蓱z的幾排貨架：“人家樂事都出多少口味了，這里還他媽就‘原味’和‘黃瓜’。它就是仗著學校就它一家獨大，所以又貴又爛，還死性不改。”
　　
　　謝彬嗆聲：“校長說了，學生飯吃好了就成，零食不是好東西，吃多了容易導致青春期發(fā)胖，就像您現(xiàn)在這樣。您老有意見，可以去校長辦公室提?！?br/>　　
　　吳志豪：“我就不提，我沒東西吃，你也沒東西吃，憑什么我一個人去校長室擋槍子。”
　　
　　孫博無奈扶額：“你們能不能別每次來這都要演這一出？”
　　
　　許伽對此熟視無睹，徑直走向那兩個移動冰柜，精準地從里邊抽出一款品牌涼茶，回收銀臺結(jié)賬。
　　
　　吳志豪瞅著冰柜里那個唯一的缺口，咦了一聲：“伽爺怎么拿它了？他不是不愛喝這個嗎？說是一股子藥味?！?br/>　　
　　許伽頭也不回，扔了一句：“我好奇，想嘗嘗味，不行嗎？”
　　
　　謝彬拉開冰柜門，摩肩擦掌：“那我也買一瓶嘗嘗味兒，剛才轉(zhuǎn)學生妹子就給時哥買了這個牌子，難不成它家換口味了？”
　　
　　結(jié)完賬，謝彬剛走出超市，就迫不及待擰開了涼茶蓋，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下一秒，噴旁邊花壇里了。
　　
　　“艸！還是那股熟悉的中藥漱口水味！”
　　
　　吳志豪站得離花壇最近，不可避免地被他噴了半個手臂，接過孫博遞來的濕紙巾一個勁地擦，邊擦邊罵：“伽爺是為了許亦佳想嘗味道，你湊個屁的熱鬧！”
　　
　　許伽手里捏著那瓶還沒開的涼茶，靜靜地看著他，嘴角還含著一抹淺笑，眼神玩味。
　　
　　吳志豪動作一頓，滿臉怒氣轉(zhuǎn)為討?zhàn)埖男Γ骸百斘义e了！”
　　
　　許伽：“先別急著道歉，有個事要你做。”
　　
　　他看著從食堂出來，正往這邊走的姚菊香，說：“走吧，跟班主任聊聊天?！?br/>　　
　　.
　　
　　許亦佳對于這段發(fā)生在男生宿舍樓門口的過往一無所知。
　　
　　第二天，她跟李桃在食堂吃了早餐，有說有笑地踏進教室。
　　
　　離上課還有些時間，教室里的人不多。
　　
　　屬于李桃的座位上，多出一個人。
　　
　　或者說，是原先她的座位和許亦佳座位之間，憑空插.進來一個人。
　　
　　“早上好?！弊恢虚g的少年沖兩人勾唇輕笑：“第一次做前后桌，給你們準備了一點見面禮?！?br/>　　
　　許亦佳和李桃依言往自己的桌上看去，的確各自多了一排益力多和奧利奧、“黃瓜味”薯片……
　　
　　李桃本來還板著臉有些生氣，見到零食，臉色馬上轉(zhuǎn)好，笑瞇瞇地撕開薯片包裝袋，吃得“咔嚓咔嚓”響：“沒事沒事，大佬放心坐，坐一輩子都沒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