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楊璟早已猜到李彧潛入藥園的用意,畢竟偌大藥園里頭,真正能引人垂涎的,也就只有那片罌粟了。
李彧乃是蘇秀績的副手,甚至在實際上掌控著整個江陵府皇城司密探們的日常事務(wù),是名符其實的密探大執(zhí)事,他能夠了解到的內(nèi)幕,自然比別人要多。
此時李彧被楊璟道破了真相,只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垂頭站著,也不敢再狡辯。
楊璟想了想,便朝他問道:“你想盜取丹種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李彧聽得楊璟這般逼問,頓時也慌了起來,趕忙分辯道:“楊大人,卑職并非受人指使,這次全是卑職一個人的主意...”
“這么說你是為了自己咯?”
“是...也不全是...”李彧沉沉地嘆息了一聲,而后繼續(xù)朝楊璟坦白道。
“起初蘇辦事與淑儀夫人剛剛開始研制丹藥,因為丹種的藥性都來源于西域胡僧,所以對藥性并不熟悉,便讓卑職和四五個弟兄試丹,結(jié)果弟兄們?nèi)伎駠I不止,當(dāng)場就死了兩個,后來又瘋了兩個,唯獨卑職運氣好,最終熬了下來,這才試出了丹藥的適用藥量...”
“服用丹藥之后,卑職確實體驗了一會做神仙的玄妙感覺,可沒過幾天,卑職便開始困乏衰弱,鼻涕口水并流不止,心癢得緊,蘇辦事和淑儀夫人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丹藥有成癮性?!?br/>
“按說這丹藥有著這等兇險,本不該進(jìn)獻(xiàn)給官家,可淑儀夫人卻鋌而走險,認(rèn)為這樣的話,官家就會依賴她的丹藥,只要丹藥在手,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于是果決地將丹藥進(jìn)獻(xiàn)入宮,結(jié)果也確實如她所料。”
“然而卑職卻也沾染了丹藥,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與杜可豐黃政敏等人一般,需要依賴丹藥來度日,然則丹藥的產(chǎn)量畢竟有限,而且又是專供于官家,咱們這些人私自用藥,可是犯了死罪的,蘇辦事和淑儀夫人也不會濫用,每次都看著卑職快要不行了,才賜下丹藥來...”
“為了這些丹藥,卑職也只好做了些昧心之事,雖然良心不安徹夜難眠,可相比之下,斷藥的痛楚終究還是戰(zhàn)勝了卑職的良知...”
李彧說到此處,也是羞愧難當(dāng),抬頭看了看楊璟,發(fā)現(xiàn)楊璟并無責(zé)怪,眼中反而有著一種充滿理解的泰然,他才繼續(xù)說了下去。
“再后來周文房被捕入獄,淑儀夫人也連遭楊大人和閣老施壓,杜可豐又被查了出來,卑職也就徹底斷了藥,這些時日也是生不如死,只好鋌而走險來盜取丹種,希望能夠自行鑄丹,以解燃眉之急,卻沒想到被楊大人識破了...”
楊璟聽完之后也是唏噓不已,他對李彧的印象其實還算不錯,而且李彧掌控著皇城司在江陵府的所有人員和活動,自己新官上任,什么都不懂,李彧絕對是最好的輔佐人才,若能夠挽救,自然是最好的了。
“李彧,丹藥的危害你也已經(jīng)心知肚明了,眼下本官就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jī)會,幫你除了這丹癮,讓你繼續(xù)擔(dān)任舊職,你可愿意?”
李彧本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楊璟竟然如此大度,非但沒有追究,反而要替他解除丹癮,還讓他繼續(xù)擔(dān)任官職,心頭頓時大喜!
他本來就是受害者,是被蘇秀績和閻立春逼著去試丹的,那些個試丹弟兄們的死狀仍舊歷歷在目,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噩夢,如果能夠解除丹癮,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而且他乃是皇城司在江陵府的總務(wù)官,別人或許不清楚,他李彧對楊璟的醫(yī)術(shù)可是心知肚明的!
“卑職愿意!卑職愿意!只要大人能救得卑職這一回,李彧的命,往后就是楊大人的!”李彧激動地說著,噗通便跪倒在地,朝楊璟拜了下去!
“你且起來,本官對解除丹癮倒是有著不小的把握,只是過程會很痛苦,你可忍受得?。俊?br/>
李彧聽得楊璟如此一說,沒有任何猶豫便回答道:“卑職飽受斷藥之苦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更不是一次兩次,這天底下還有什么比這更痛苦?只要能夠解除丹癮,卑職便是千刀萬剮也樂意!”
楊璟聽得李彧表態(tài),也滿意地點了點頭,便將李彧扶了起來。
“好!只要你能邁過這個坎,便又是全新的人生,本官就信你一回,你且跟本官來?!?br/>
李彧也不羅嗦,將名冊以及王念恩留給楊璟的辦事腰牌等身份證明都裝入盒子,交給楊璟收好,便跟著楊璟出了房間。
楊璟帶著李彧來到洗衣房,朝唐沖低聲吩咐了一陣,后者頻頻點頭,不多時便取來了鋪蓋和一些日常用具。
“李彧,往后你就住在洗衣房里,沒有我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解除丹癮的法子我已經(jīng)告知了唐沖大哥,他會留在這里幫助你,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能不能熬過去,可就看你的心志和造化了...”
李彧也不知道楊璟會用何種法子,當(dāng)下只有點頭應(yīng)允,目送楊璟離開。
到得半夜,李彧的丹癮發(fā)作,整個人狀若癲狂,渾身不適,蜷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忍耐不住了便四處打滾嚎叫,唐沖即可入得房來,照著楊璟的囑咐,將李彧給綁了起來。
李彧死命掙扎,繩索將手腕和腳踝勒出一道道血痕都渾然無覺,唐沖見得如此,便將李彧提起來,將他的頭按入了冰涼的大水缸之中!
這洗衣房里頭有好幾個裝滿了井水的大水缸,李彧被摁入水中之后,整個人都為之清醒,出水之后便劇烈嘔吐起來,緩和了一陣之后,癮頭又涌了上來,唐沖又照單抓藥,如此反復(fù),熬了一夜之后李彧也是生不如死,可到了清晨,雖然渾身乏力,可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