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夜晚本該清爽怡人,然則天上無星無月,厚厚的烏云低低壓在頭頂,將地面的溫?zé)釅合虻孛妫肿永镉植煌笟?,異常的悶熱?br/>
似乎感受到風(fēng)雨將至,林子里頭的蚊蟲蛇獸也顯得異常躁動,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不斷響起,山道兩旁窸窸窣窣,火光照耀之下影影綽綽如藏了野鬼。
夏至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如今月娘又昏迷不醒,她一個人舉著火把,松枝噼噼啪啪地?zé)哪_步也變得猶豫起來。
楊璟的心思全放在了適才月娘的話上面,也沒有顧及到夏至的反應(yīng)。
雖然月娘透露的不多,但由于她處于半昏迷的狀態(tài),楊璟又用類似催眠的方式來誘問,得出的答案應(yīng)該是真實的。
云狗兒這樣的名字,顯然不是什么富貴人家該有的名字,聯(lián)想到自己被陳家父子從洞庭湖里救起之時的穿著,楊璟又迷惑了。
月娘對這個云狗兒顯然是充滿了憎恨的,否則也不會在昏迷之前揚言要殺掉云狗兒。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么即便月娘醒來,楊璟想要從她口中問出什么來,卻是相當(dāng)困難的,而且如今已經(jīng)確定月娘并非夏家滅門案的真兇,他也就沒理由將她羈押回衙門了。
當(dāng)然了,如果楊璟的推測是對的,其實他還有一個理由繼續(xù)羈押月娘,不過卻是需要月娘醒來之后才能夠得到證實。
楊璟一路上反復(fù)思量著這些問題,也就變得沉默起來,直到夏至停下了腳步,他才回過神來。
“怎么不走了?”
“楊大哥,前面好像有一戶人家!”夏至用火把朝前面指了一指,楊璟順著她的方向往前一看,果然見得一座林中小屋,在黑色之中凸顯出來,雖然夜色深沉,但仍舊棱角分明!
眼下他們已經(jīng)走了小半夜,距離落霞村還是有一些距離的,而眼看著大雨將至,月娘又昏睡了過去,若真的被大雨淋濕,月娘的傷情怕是越發(fā)惡化。
楊璟想了想,又下意識往身后掃了一眼,自己背著月娘這么久,體能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想了想,便朝夏至說道:“那咱們就上去看看?!?br/>
夏至實在不想再提心吊膽走夜路,心中一喜,用力地點了點頭,便帶著楊璟來到了這座小屋面前。
小屋前面有一圈木柵欄,柵欄與屋子前面的空地被開墾成一片藥園,遠(yuǎn)遠(yuǎn)就能夠聞到草藥的芳香。
木屋并不算很大,右邊是個不起眼的草棚,也不知道是廚房還是茅廁。
楊璟下意識摸了摸袖口里頭的手術(shù)刀,正要叫門,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是個男人,深更半夜的,對方卻是放心不下,這種事情還是讓夏至來比較好。
夏至朝楊璟點了點頭,到了屋門前卻又有些害怕,深吸一口氣,壯了壯膽,這才輕輕敲了敲門。
“有人嗎?”
“有人嗎?”
夏至一連喊了三遍,那屋里頭才亮起了燈火,一道沙啞的嗓音在屋里響起,顯然主人家就在門后邊:“誰??!”
楊璟一聽,應(yīng)該是個老嫗的聲音,心頭也安定了不少,夏至更是面露喜色,朝里頭答道。
“主人家,我是巴陵縣城曹掌柜家的婢子,陪著我家公子和小姐來游湖的,因著小姐...小姐在山路上摔了一跤,耽誤了行程,想在主人家這里逗留半宿,還請主人家行行方便...”
楊璟聞言,心頭也不由暗贊,夏至這丫頭雖然年紀(jì)不大,但果然是伺候慣人的玲瓏角色,話里頭的信息無一不在表明她和楊璟不具備任何危險性,盡量在解除主人家的警惕之心。
她的話里頭有名有姓,有男有女,又用受傷的小姐來勾起主人家的同情,短短幾句話已經(jīng)體現(xiàn)了幾種技巧,實在是個機靈到了極點的丫頭。
木屋里頭安靜了片刻,那老婦的聲音又再度傳出來,卻緩和了不少:“老身獨居此地,不便待客,你們還是走吧,再往前面二里地就有幾家獵戶...”
楊璟沒想到這老人家如此的警惕,心里也有些失望,正要開口爭取一番,卻又見夏至在懷里摸索了一番,竟然掏出一沓會鈔來,從門扇低下塞了進去。
“婆婆,我家小姐摔得不輕,如今已然昏迷過去,怕是撐不到前面了,婆婆你就發(fā)發(fā)善心,收留我們吧...”
楊璟見得那一沓會鈔,頓時想起自己這身體的主人原本也是用會鈔的,不由心頭一驚,他也沒想到夏至丫頭會這么有錢,眼見門后的光線搖晃轉(zhuǎn)移,楊璟便知道那老婦在低頭撿拾那一沓會鈔,便朝夏至低聲說道:“沒想到你這丫頭這么有錢...”
“有錢?”夏至微微一愕,而后摸著小腦袋朝楊璟答道:“這才一貫的會鈔啊,現(xiàn)在的會鈔賤得很,一貫會鈔也只能兌換一百多文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