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閉門羹
李度坐在木樓之上,看著只有一道庭院、數十塊青石板相隔的另一幢木樓,于他而言,卻似乎遠在天涯。
他來到拓拔部已經整整五天了。
他想見拓拔部的族長拓拔楊威。
拓拔部,是橫山之中勢力最大的黨項部族,本族便可以拿出四千步騎,如果拓拔揚威振臂一呼,能聚集在他帳下的黨項以及其他生羌部落士卒,絕對能超過一萬。
李續(xù)想要造反立國,橫山對他而言,便是一道生命鴻溝,而拓拔部對他而言,就是扼住生命咽喉的那一只手。
李續(xù)本來對于拓拔部是信心滿滿的。
他與拓拔揚威是結拜的兄弟,這些年來,可謂是交情莫逆。反倒是嵬名部,在李續(xù)看來,不過是他拉攏的一個打手而已。
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但在去年開始,拓拔揚威的態(tài)度,漸漸地冷卻了下來。
到了今年,李續(xù)的人,基本上已經見不到拓拔揚威了。
而這一切,都源自于大宋河北邊線的穩(wěn)定以及今年章廓的去職,馬興的上任,廣銳軍調來西北。
這些措施,毫無疑問是對準李續(xù)的。
這一點,李續(xù)心知肚明,所以,他造反的步伐,必須得加快,否則等到大宋布置好一切,那就大勢去矣。
但問題是,拓拔揚威這一次連李度的面子也不給了。
“鏡海,實在是抱歉,家兄真得病得嚴重,郎中嚴禁任何人接觸他,便是我,也是見不著的,如今能夠在他身邊照顧的,也就是他的一個妾室了,而且是冒了生命危險的?!蓖匕螉^武深深地向著李度鞠了一躬,滿臉的歉意。
李度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躬身還了一禮:“奮武兄,我來五天了?,F在是什么情況,你心里也清楚,到底是站起來做個真正的漢子,還是繼續(xù)屈膝給宋人當牛做馬,尚請揚威兄多斟酌吧。我們兩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揚威兄難道還信不過李節(jié)度使嗎?如果節(jié)度使立國,揚威兄必然可以封王的?!?br/>
拓拔奮武微笑道:“等家兄稍安,我一定會把鏡海的話,原原本本地轉述給他?!?br/>
李度點了點頭,拱手道:“既然如此,鏡海便告辭了。稍待時日,再來拜訪!”
“我送鏡海出寨?!蓖匕螉^武道:“鏡海是回甘州還是去哪里?”
“還得去仁多部一趟,上一次去,仁多忠族長,不巧去了神堂堡給嵬名部當說客了,嵬名合達再不救回來,就會死在哪里了。這一次我再過去,當是回來了?!崩疃鹊?。
送了李度出寨之后,拓拔奮武走到了木樓之前,卻是毫無顧忌地推開了木樓的門,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徑自便上了二樓。
二樓極為寬敞,布置得卻是極為雅致,靠墻的一排排書架之上,居然擺放了各種各樣的書藉,靠窗的地方,一個中年人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持一本書,一手拿著茶蓋輕叩茶碗,兩腳踩在炭盆之上,悠哉游哉地在看書。
這個人,正是拓拔奮武嘴里病危的拓拔揚威。
與一般的黨項人不同,拓拔揚威是去京兆府讀過近十年書的,而拓拔奮武,也被他送去京兆府求過好幾年學。
這兄弟兩人,穿上宋人衣裳,說話、行事、禮節(jié),與宋人毫無二致。
“兄長!”拓拔奮武走到炭盆前,躬身叫了一聲。
“坐!”拓拔揚威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道:“鏡海走了?”
“送走了。兄長,拒人于千里之外,這真得好嗎?畢竟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拓拔奮武道:“而且鏡海所說,我覺得也還是有道理的。”
拓拔揚威笑了起來:“有什么道理?嗯,他是不是說了,如果李續(xù)立國成功,少不了我家一個王爵之位?”
“兄長妙算,他正是如此說的?!?br/>
“李續(xù)想要造反,就離不得橫山,而想要得到橫山,就必須要得到我們拓拔部的支持!”拓拔揚威淡淡地道:“以前我跟他來往密切,是覺得他真有成事的可能?!?br/>
“現在為什么就覺得成不了呢?”拓拔奮武有些莫名其妙。
“這還看不出來嗎?”拓拔揚威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大宋荊王趙哲在大名府多年,穩(wěn)定了北地邊境形式,打造了完整的防御鏈條,使得他們與遼國進入到了僵持時期,宋人是沒有進攻的能力,但是呢,遼人也沒有打進來的能力?!?br/>
“那荊王趙哲,的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蓖匕螉^武點了點頭。
“北方穩(wěn)定了,李續(xù)還有機會嗎?沒有了!”拓拔揚威道:“只要北方邊境能穩(wěn)住三到四年功夫,李續(xù)就續(xù)不下去了,他能頂住大宋三到四年的猛攻嗎?我們又憑什么要成為他的馬前卒,為他賣命呢?真要打起來了,橫山的確是一道天塹,但也會是一個血肉磨盤,你想把多少的部族男兒的血肉,放在這個血肉磨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