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jié)束的時候,應歡并沒有馬上離開。
她不太想去韓見鄞的辦公室里辦公,其他的地方又不太合適,所以她干脆就留在了會議室中,讓人將要處理的資料全部送到了這邊。
徐徹將咖啡送進來的時候,終于還是忍不住說道,“應小姐,您剛才在會議上的話,有些沖動了。”
應歡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翻著資料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后她回答,“就算我不下這個軍令狀,他們也會逼著我的,我主動開口,大家面上都能好看一些,挺好的?!?br/>
“但是……”
“一個月的時間呢。”應歡抬起頭來,說道,“我能做到的?!?br/>
她的臉上,是一片的堅定!
徐徹只能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在他轉(zhuǎn)身準備退出去的時候,應歡的聲音又突然傳來,“你去見過韓見鄞嗎?”
徐徹的腳步頓時停下。
然后,他回答,“看過,現(xiàn)在韓總正在和律師接洽,我和律師都見過他幾次?!?br/>
“他……怎么樣?”
應歡的話說著,手不自覺的握緊了。
“挺好的。”徐徹避開了她的眼睛,說道。
應歡看著,卻是笑了起來,“嗯,那就好?!?br/>
徐徹也沒再說什么,直接轉(zhuǎn)身出去。
應歡的笑容也在那個時候消失。
她何嘗不知道,他們……都在騙她。
趙令歧說韓見鄞好好的,徐徹也這樣說。
但應歡知道,不會是這樣。
在那種地方,怎么可能會好?
雖然他人在里面,但外面新聞的壓力依舊在他的身上,而且他現(xiàn)在可能還承受著每一次發(fā)作的疼痛。
這些……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因為她……
應歡不敢再繼續(xù)想了,閉了閉眼睛后,重新看向了手上的資料。
她一直在會議室中忙到了深夜才離開。
醫(yī)生已經(jīng)給她打了好幾次的電話,在從嘉盛中出來的時候,她終于回了一個,“抱歉醫(yī)生,我剛才在忙,沒有看到您的來電?!?br/>
“應小姐,您現(xiàn)在身體的狀況還不穩(wěn)定,必須要配合我們的治療!”
“您放心,這些我都知道。”應歡平靜的回答,“我這就過去?!?br/>
話說完,她便將電話掛斷。
醫(yī)生已經(jīng)在辦公室中等了她很久了,但此時倒也沒有說什么,幫應歡量了一下體溫,又做了一些簡單的檢查后,他這才取出了針管。
那是他們這段時間的研究成果,他們無法將應歡體內(nèi)的毒素一次性清完,只能分多次。
雖然現(xiàn)在應歡已經(jīng)不會再有任何發(fā)作的癥狀,但她的體內(nèi)依舊留有未排清的毒素,需要定時打針。
對此應歡已經(jīng)很習慣了,此時針頭刺入她的血管,她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如果一直不清除這些東西的話,會怎么樣?”應歡突然說道。
對面的醫(yī)生似乎微微一愣,然后回答,“我也不太清楚,這是新型毒/品,我們也都是在研究和摸索當中?!?br/>
“會死嗎?”應歡又問。
醫(yī)生皺起了眉頭,然后搖頭。
不知道是回答了她的話,還是單純的……不知道。
應歡咬了咬嘴唇,“但肯定不會好受,對吧?”
“應小姐,您現(xiàn)在應該好好的休息,保持好穩(wěn)定的心態(tài),這對您的痊愈是很重要的事情?!?br/>
痊愈……
嗯,應歡知道,她會痊愈。
但韓見鄞呢?
此時的他,又會是什么樣的狀況?
可能跟她之前一樣,疼的無法呼吸,甚至一心想要了結(jié)自己的生命。
在他身邊,會有人幫他嗎?
應歡沒有繼續(xù)想,低聲道謝后,轉(zhuǎn)身離開。
世歡別墅。
應歡回去的時候,阿似已經(jīng)睡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外界的一些聲音影響了他,應歡能明顯感覺到,以往活潑的阿似這段時間笑容都少了許多,此時睡著了后,手依舊緊緊的抱著懷中的機器人。
應歡知道,那是韓見鄞之前買給他的。
雖然在他的生命中,韓見鄞遲到了三年的時間,但他們之間仿佛沒有任何的隔閡,有時候應歡甚至覺得,在他們父子之間,自己才是被隔開的那個。
而現(xiàn)在,陪伴著他的,只能是這個冰冷的機器人。
應歡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冰涼的液體砸在自己手背上的時候,就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有些慌張的抬起手來,將臉上的淚水擦掉,然后,逃也似的離開了阿似的房間。
只是,當她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那種感覺瞬間變得無比的強烈。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是他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
他的杯子還放在床頭柜上,衣柜中掛滿了他的衣服,旁邊的展柜中,放著他各式各樣的手表和領(lǐng)帶……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塊塊沉重無比的石頭,壓在了應歡的胸口上。
那強撐了一天的堅強在那瞬間悉數(shù)崩解!
她直接坐在了地板上,眼淚跟瘋了一樣的往下掉,身體更是不斷的顫抖著。
趙令歧說,他沒有以后了。
那個時候,應歡是想要反駁的。
他怎么可能沒有以后?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有屬于他的以后。
她也會陪著他,他們一定……都可以好好的!
但反駁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心里就有聲音無比清楚的告訴她,趙令歧說的……是對的。
韓志灝成功了。
這次過后,韓見鄞不會再是別人眼中閃耀著光芒的韓總,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一個孤兒,參與過綁架案,導致一人死亡,他哥哥是個十足的混混,手底下不知道沾過多少人的血,而且到現(xiàn)在,他居然還和毒/品沾染上了關(guān)系。
這樣的人,似乎就應該一輩子生活在泥潭中。
妄想爬向最高處,那就是一個笑話。
但他們都不知道,他用了多少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又用了無數(shù)的方法,想要去彌補年少時的那些過錯。
也是今天,應歡才從徐徹的口中得知,霖城……是韓見鄞的故鄉(xiāng)。
每一年,他都會給那里的一家人送錢,每一次到了那邊,他都會去看望他們。
那因為他而變得破碎的家庭無法再變的完整,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去彌補他們。
這些,應歡都不知道。
她認識了他這么多年,甚至自詡是他最親密的人,但她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甚至連他是霖城人,她都不知道。
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長大的她從來都不知道,對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來說,僅僅是活下去這件事,就足夠讓他們用盡所有力氣。
應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過去的。
等她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睡了一整晚地板的她只覺得腰酸背痛的,腦袋更好像要炸開了一樣。
洗漱過后,她先吞了兩片止痛藥,這才下樓。
“小姐?!?br/>
王叔很快上前來,聲音中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應歡朝他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了旁邊的阿似。
他也正看著自己。
那眼神中,帶了幾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思慮。
應歡在他面前蹲下,揉了揉他的腦袋,“不要擔心,媽媽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br/>
她這句話似乎刺痛了阿似,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突然哭了出來!
“媽媽,他們都說爸爸是壞人,是真的嗎?爸爸怎么會是壞人?不會的,他們都是胡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