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榮將銀毫架回雕梅花冰紋端硯,再細細地端詳了自己所做的應詩畫,由于太過倉促了,故頗多細節(jié)還未處理好,但全而覽之,亦算差強人意,詩中有提到驚鵲飛,可自己并未畫出鵲鳥,或許會有人覺得是漏畫了,可照溫榮對詩意的解讀,那驚鵲不過是詩人的想象之景罷了,只不知宮廷畫師對此詩會作何理解。
????另一邊韓秋嬏拖延了約莫一刻鐘,才將最后一片花瓣畫出,席上已有人不滿,卻無人開口。
????韓秋嬏書案上的單宣,布滿了顏色深淺各異的艷麗梅花,唯一的對比色是黑褐枯黃的枝椏,倒襯得梅花更加嬌艷。
????溫榮不過用余光輕瞥了一眼,看得不甚明朗,只知那張揚的顏色如韓秋嬏一般,姹紫嫣紅的不甘寒冬里的孤寂。
????趙家二郎見二位女娘都已停筆,遂于席上起身,先走至韓大娘的書案前。
????待趙二郎看清了韓秋娘所做的‘墨梅’圖時,啞然失笑,趙二郎是京中具盛名的多情才子,此時亦起了詩興,謔笑說道,“胭脂顏色何相類,花之顏色使人媚。韓大娘所做《墨梅圖》著實令某驚艷,不但沒有了冬日的嚴寒,更令某感受到了濃濃春意,某佩服?!?br/>
????韓秋娘得意地仰著頭,眉開眼笑的,不忘斜睨溫榮一眼,先前溫榮作畫時她便時不時地轉頭瞧了,瞧見溫榮只用了淡墨而已,很是瞧不起。心想那畫不過與溫榮本人一般,是小家子氣、根本不值得一看的。如此一來,此局自己是贏定了。
????趙二郎對韓大娘實為明夸暗諷,席子上有不少諳此道的娘子執(zhí)扇掩唇暗笑。郎君們雖不會去嬉笑,卻也不屑地搖搖頭。
????趙二郎先前所念的那首‘胭脂顏色何相類,花之顏色使人媚’,是用于稱贊桃花的,與韓秋嬏抽到的《墨梅》一詩,無絲毫關系,最后那句無冬日嚴寒,更是直白地諷刺韓秋娘偏離詩意甚遠。
????趙二郎命人將韓秋娘所作墨寶小心捧入鋪瑞錦托盤后,才笑著走至溫榮面前。
????溫榮身旁的伺墨婢子捧起了書案上的托畫楠板,瞧見丹青的一瞬。趙二郎登時收斂了笑意?;砣惶а蹖ι系牟贿^是溫榮淡漠疏離的雙眸。
????趙二郎頜首稱贊道?!疤搶嵪嗌?,空靈傳神,前山應有的驚鵲。已飛入了某腦海里,實屬佳作?!?br/>
????溫榮笑著屈身拜謝,而韓秋嬏惱恨地盯著溫榮,趙二郎對自己畫作的評價雖然很高,但對溫榮娘的評價也不低了。
????韓秋嬏心里忿忿不平,那溫榮娘的畫作不過是用墨水粗糙畫的罷了,那里及得上自己費盡了心思、一朵朵精雕細琢的梅花圖?
????趙二郎吩咐婢子將兩位娘子的丹青捧與席上眾人相看,席中之人瞧了后不過是消遣一笑,林瑤卻是緊張地握著嬋娘的手,心虛地與嬋娘小聲說道。“那韓秋娘的畫作顏色艷俗不堪,宮廷畫師必然不會喜歡的吧?”
????嬋娘心下雖知榮娘所做遠勝韓秋娘,卻依舊沒好氣的與瑤娘說道,“誰曉得畫師與三位皇子的喜好,實在不成,你愿賭服輸了罷。”
????林瑤一時黑了臉,訕訕地歪坐于席上,心里暗暗祈禱畫師能公正地做了評判。
????待席上眾人相看完畢,趙二郎才吩咐婢子將畫奉至三位皇子與宮廷畫師身前的案幾上。
????韓秋嬏不過是畫了遠遠近近、密密層層的梅花罷了,倘若只是單獨寫實,這梅花倒也算得上栩栩如生,可那詩中分明寫的是,‘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三位皇子與宮廷畫師皆未看出詩里暗喻的氣節(jié)與胸襟在何處,遂未多言,只先放至一旁。
????李奕怔怔地望著榮娘畫作,許久嘴角才露出一絲笑來,抬頭瞧了一眼溫榮,安安靜靜地立在書案前,雙手端方交放,姣美的側臉令人擺不開眼去。
????溫榮的畫里有一彎浩淼清湖,遠遠的還有幾處沒在薄霧里、隱約可見的連綿崇山,那山水皆不過是用寥寥數筆勾勒出的,卻已將霧濕山重,江水湍湍入云的意境展現的淋漓盡致。
????湖面偏左處是一位坐于船頭的清靈出塵的白衣飄袂女娘,女娘手執(zhí)玉笛低眉吹奏,露水沾濕了衣衫亦未察覺。
????那份專注,漫說李奕,便是寡情的五皇子李晟,亦望著出了好一會神。
????若說畫中山水展現的是作畫人的精湛畫技,那么湖面上的女娘、小船,以及隱約可見的、三兩只受到驚嚇而竄入湖水深處的小魚,則使人感受到作畫人的過人悟性與玲瓏心思。
????宮廷畫師抬首仔細瞧了形容尚小的溫娘子,心下著實佩服,不消幾年,丹青造詣必然在己之上。
????宮廷畫師起身走至案幾前,作揖道,“溫娘子畫技出群,若勤加練習,假以時日,畫技必能登峰造極,某自愧不如,不敢妄加評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