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到內(nèi)閣直房的時候,直房里傳出激烈的爭吵,爭吵的兩個人,李東陽都認得,一個是劉健,另一個是翰林院前幾年點的庶吉士,這庶吉士現(xiàn)在在戶部觀政,多半也就是在這一兩年要調(diào)入部堂了。
????“恩師既然硬要與謝遷為伍,門下今曰也只能與恩師斷義了,殲賊人人得而誅之,事情到這個地步,謝遷的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只當門下看錯了恩師,就此告辭吧?!?br/>
????說罷,這人已是跌跌撞撞地出來,恰好與李東陽打了個照面,李東陽勉強擠出笑容,對這庶吉士道:“士俊,怎么跑到內(nèi)閣直房來了?”
????這叫士俊的人年紀較輕,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想要回答,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便搖搖頭,快步離開。
????李東陽進去,便看到劉健看著這庶吉士的背影打哆嗦,顯然是氣得不輕,李東陽淡淡地道:“劉公,怎么發(fā)這么大的火氣?”
????劉健搖頭,嘆了口氣,道:“他們還是太年輕,沒有經(jīng)歷過事啊?!彪S即看了李東陽一眼,繼續(xù)道:“賓之,謝遷的事,你怎么看?”
????李東陽只是淡淡地道:“東陽信謝遷?!?br/>
????劉健點頭,感受到了一點安慰,道:“老夫亦如此。不管外人怎么說,老夫與他相知二十年,絕不信他是媚上之人。”
????李東陽微微一笑道:“奏書,我已帶來了,劉公的呢?”
????劉健道:“已經(jīng)讓通政司傳遞了上去?!?br/>
????二人相視一笑,劉健也漸漸變得從容了,道:“謝遷在耳房那邊做事,雖然不知道他心里頭是什么滋味,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各做各的事吧?!?br/>
????李東陽點頭,便尋了個位置,叫書吏拿了奏書來,一封封地閱覽。
????劉健看了李東陽一眼,卻是心事重重,坐回了原位,良久之后,又抬眸對李東陽道:“賓之,老夫來問你,這事兒,是不是柳乘風故意搗鬼?”
????李東陽看著案牘,慢悠悠地道:“劉公何以見得?”
????劉健沉默了一下,道:“學而報就是他鼓搗出來的,現(xiàn)在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他這不是在向咱們示威嗎?”
????示威……李東陽的眼中掠過一絲冷意,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起眸來,慢悠悠地道:“太子的文章,想必不會差,否則皇上不會準許刊印,就是那柳乘風,難道敢取笑太子?或許,這太子的文章里會有變故,而柳乘風這么做到底是無意為之,還是刻意讓內(nèi)閣知道他學而報的厲害卻不得而知了。一個學而報,左右清議輿論,確實不能小視。”
????劉健頜首點頭道:“正是如此,老夫早就說過,學而報不能留,現(xiàn)在如何?”
????李東陽淡淡一笑,擱下手頭的事,慢吞吞地道:“劉公,這東西既然出來了,要阻止已是來不及了。洪武先皇帝訂下來的這么多規(guī)矩,你可見有誰能遵守嗎?只怕就是皇上,也不能恪守祖制,所以東陽一向倡導堵不如疏,一味封禁是沒有用的。”
????劉健撫案,道:“哦?怎么個堵不如疏的法子?”
????李東陽淡淡道:“他能辦報,別人也能辦報,大明若只有他學而報,清議輿論自然都隨他的掌握,可要是報紙多了呢?咱們內(nèi)閣嘛,也可以辦一份,到時候你我登場,他一個學而報也就發(fā)揮不出什么作用了?!?br/>
????劉健沉默……細細想過之后,不由一笑,道:“賓之果然高見,只是要辦報,又以什么樣的名義?”
????李東陽闔目道:“這種事不能放在官面上來,只能私下里來艸作,不過也不必急于一時,現(xiàn)在鬧成這個樣子,首先是內(nèi)閣要穩(wěn)住,但愿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才好?!?br/>
????劉健便不說話了,又低下頭去,他的眼睛一向不好,就是在這光天之下,也得移著油燈靠近了才看得清奏書上的字,這時候?qū)⒂蜔粢平恍[著眼,繼續(xù)端詳起奏書來。
????…………………………………………………………………………………………潞河。
????河道足有四五丈寬,而這里恰好是潞河的終點站,這條河是通往通州、天津至杭州的漕糧水道,往往是江南的賦稅、商品運到天津,再轉(zhuǎn)經(jīng)通州卸貨,此后再用小船將貨物運進京城。
????這條河水的水深不過四五米,不能行大船,所以站在河提上放眼看過去,那如鏡的河面上,一葉葉小舟如星點一般遍布在河道上。
????靠著這河道,是七八處棧橋和靠岸的石梯,河提處,遍布了貨棧、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