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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回憶錄 第五十章 舊痕

鎖鏈從自己身上解開的那一刻會是什么感覺?
  輕松,如釋重負(fù)還是悲傷。
  事實上,陳默什么感覺也沒有,他看著手腕被鎖鏈勒出的白痕,只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習(xí)慣已久的東西,在沒了他的束縛和身影之后難免會覺得不習(xí)慣。
  052的尸體就躺在鎖鏈的另一邊,脖頸上插著一柄鋒利的長刀,長刀貫穿了他的脖頸,直到現(xiàn)在還有血液順著刀身流淌。
  殺死一個熟悉的,相伴三年并將性命托付于彼此的人是一種什么感覺?
  答案很簡單,在他和052都快在廝殺中失去理智的時候,他們都沒有什么感覺,沒有想過留手,沒有想過自己的刀斬下去后,會斬斷自己在黑墻內(nèi)最后的羈絆。
  瘋狂的人不會有什么念頭,因為他已經(jīng)徹底融入了混亂。
  可在自己手里的刀刺入052脖頸的時候,陳默分明看到了他藍(lán)色的眸子里浮現(xiàn)的清明和解脫。
  “我要回去了,013……”
  他眼底的光正在渙散,手中的長刀在貫穿陳默身體的前一刻停在了他的胸前,但陳默手中的刀卻毫無猶豫的,貫穿了他的脖頸。
  052快要失去意識的腦海里暮的回想起他第一天被013救了時,013對自己說的話,他說:活著,我們的命就要從別人手上搶過來。
  他記住了,他也看到013是怎么把命搶回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013這樣說。
  但052卻一直記得013救了自己命,他沒有怪自己,就像他把藥帶回去時,妹妹也沒有怪過他。
  052覺得013這種人不應(yīng)該來這里的,他看起來很堅強,他覺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他覺得自己無情。
  可052總能想到他們第一次出去時那個烏薩斯女人死在013懷里的時候,013的眼神是那么的悲傷,就好像妹妹第一次在床上望著自己時的目光,那是再也無法接觸到的無奈,還有無奈后卻強迫自己去相信的無力。
  他是一個堅強的人吧,可他也會軟弱,他還是善良的,雖然他可能不這么認(rèn)為。
  所以052愿意站在013背后舉起盾牌為他擋住風(fēng)雪和揮灑的血雨。因為013說他很適合這種武器,他也很喜歡。
  013不該站在血雨里。
  013說他還有一個約定,很重要的人,他說的時候嘴角總有淡淡的笑容,不然他也不會來這里,盡管他從來不愿意談起。
  迸濺的血染紅了013扭曲猙獰的面孔。
  【真的和自己見過的自己好像啊?】
  052緩緩?fù)V沽撕粑?br/>  刀尖刺入皮膚,滲透的血染紅了陳默的外衣,滲透了那個被刺穿的【013】卻無力再前進(jìn)一步。
  陳默從052脖頸的中抽出長刀時,胸口的刺痛讓陳默猛然驚醒。
  當(dāng)一個人心底真正存在良善的人被迫去奪走他人性命的時候,他心底該有多么難受和折磨,沒有人來救他,連唯一說要幫他的人都已經(jīng)沉淪進(jìn)了地獄。
  他一遍一遍的哀嚎,一遍一遍的痛斥自己,可他還是不得不舉起手中的利刃。
  為了什么?
  陳默想起了052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他也想起了在他死前最后露出的笑容,那笑容好奇怪啊,好像是在告訴你: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他憐憫自己,他可憐自己?
  所以他才愿意舉起盾牌保護(hù)自己的,所以他才強迫自己壓下了心底的罪惡和內(nèi)疚,忍受這種折磨舉起手里的屠刀。
  因為他本來是一個自私的人,因為他知道自己死了,你也要死。
  陳默怔怔的后退了好幾步,直到被鎖鏈拉住才停了下來,繃直的鎖鏈連接著013和052的手腕。
  他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陳默無論如何都不敢去相信,他會被他眼里這樣一個軟蛋所拯救,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去相信,有人會愿意把快要陷入地獄自己拉回來。
  不是陳,也不是塔露拉,而是一個和自己一樣深陷黑墻的人。
  就靠這個軟弱的蠢蛋?!
  怎么會有這么矛盾的人,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怎么會有這么天真的人。
  陳默松開刀柄的時候,大腦陷入了一片空白,眼淚就這樣在他什么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落出了他的眼眶。
  混著血和淚的液體在他被血染紅的臉上拉出兩條可笑的痕跡,像是個小丑的妝容。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足夠絕情,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怎么哭。
  可他總是這樣,他以為是什么樣的人,可他以為的一直是他以為的。
  陳默告訴這個烏薩斯男孩他不愿意做的自己可以幫他,可以幫他殺人,可以幫他背負(fù)罪惡。
  但沒想到卻被他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