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晶紀元1086年12月17日
昨天夜里下了一場不大的小雪。
雪花從黑色的天空紛紛揚揚的落下,今早起來后,外面的營地被裹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色。
天氣有些微冷,呼出的熱氣能看到在空氣中明顯的痕跡。
巴別塔外的營地里能看到孩子們跑動的身影,他們聚集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連串淺淺的腳印。
眼前的景象讓陳默想起了很多記憶里早已變得模糊的畫面,只是當(dāng)他想要想起更多時,那些畫面卻忽然間破碎的再也無法找到更多。
“陳默先生在想什么?”
興許是注意到了陳默的失神,特蕾西婭的聲音喚醒了陳默的記憶,他收回放在落地窗外的視線。
“沒什么?!?br/> “是在想過去的事情嗎?”特蕾西婭轉(zhuǎn)頭看著窗外,那些孩子們在雪地上追逐打鬧,她薄薄的唇角也因此多了一絲笑容。
“陳默先生以前也做過相同的事情?”
“小時候……是的?!标惸q豫了一下,眼神黯淡下來沒有否認:“不過已經(jīng)都不重要了?!?br/> 特蕾西婭放下手中的文件,輕輕伸了一下腰。
站起身,看向陳默。
“難得下了一場雪,陳默先生有沒有興趣陪我出去走走。”
她這么說,卻沒有等陳默回答,率先離開了辦公室,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大衣回頭看了一眼陳默催促般做了一個快走的手勢。
特蕾西婭偶爾也會有著孩子氣的一面。
陳默只好無奈的跟上。
“陳默先生很少講起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呢,是在龍門?龍門是一座怎么樣的城市?”
走廊里,穿上大衣的特蕾西婭問。
“龍門,我對那座城市的印象已經(jīng)快要消失的差不多,殿下,其實我也并不清楚那是一座什么樣的城市,自由,開放,繁榮,它興許沒有人們說的那樣美好?!?br/> “你有想過要回去嗎?”
“會有那么一天的?!?br/> “因為你那兩個朋友,對嗎?我聽你提起過?!?br/> “或許她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我也已經(jīng)想不起她們的模樣?!标惸f:“如果是那樣,應(yīng)該再正常不過?!?br/> “如果他們還記得你呢,你想過要怎么做嗎?”特蕾西婭問。
陳默忽然沒能回答,如今的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多的天真和奢望。
“……”
“我該怎么做呢,殿下?!标惸瑔枺骸暗鹊轿一厝ィ伎煲^去十年,十年能改變很多事,一座新城區(qū)的建成甚至要不了十年那么漫長的時光?!?br/> 陳默跟在特蕾西婭的身后邁出巴別塔的大門,大門前的臺階,他仰起頭看著頭頂飄落下紛揚小雪的陰沉天空。
雪花落在他的肩頭,很快消融不見。
“我不再去奢望那些東西了,殿下?!?br/> 陳默低下頭,看著站在自己前面張開雙臂的特蕾西婭:“假如真像您說的,他們還記得我,但他們已經(jīng)有了各自的人生,各自的事業(yè),而對他們而言,我不過是小時候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興許那時的我們已經(jīng)不能再稱為朋友了?!?br/> 可我還是會覺得后悔,后悔和不甘,看著他們擁有了各自的事業(yè)和人生,各自的朋友,看著她們后來相遇了各自的愛情,和別人走向婚禮的殿堂,我會痛恨我這一生什么也沒做,我也會痛恨我這一生沒去改變過什么。
“陳默先生真的會甘心嗎?”特蕾西婭轉(zhuǎn)過身問,她微微踮起腳尖,雙腳站在同一條線上,她那雙眼睛仿佛帶著笑意,看穿了陳默的偽裝。
“不會?!标惸谷坏恼f:“如果是我,殿下,我可能會再次想方設(shè)法的靠近她們,然后用一切能用的手段趕走她們身邊的任何人,沒有誰能阻止我,殿下,我會親手打爆每一個人試圖阻止我的人的狗頭。”
“真可怕呢?!?br/> 陳默笑了笑,手掌按在腰間的重刀上。
“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啊,殿下?!标惸瑳]有否認:“在龍門我沒能力去做些什么,所以我才留在卡茲戴爾?!?br/> “那就去做吧,無論到時你做出什么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碧乩傥鲖I背起手轉(zhuǎn)過身:“不過僅僅是我哦,其他人我可沒辦法呢?!?br/> “這樣就足夠了,殿下?!?br/> 陳默和特蕾西婭走在下過小雪的營地中央,幾個孩子圍聚過來,陳默阻止了他們,但特蕾西婭搖了搖頭,她本身還兼任著營地中學(xué)校的校長。
特蕾西婭記得每一個孩子的名字,很難想象她會花費時間去記住這些,但當(dāng)她蹲下身叫出每一個薩卡茲孩子的名字時,他們都露出激動和燦爛的笑容。
興許他們的父輩中早已有人為了巴別塔的事業(yè)而犧牲,而未來的某一天,他們也可能會為了這個理想而失去生命。
特蕾西婭只是用短短的話語就讓他們付出了自己性命和一生,她興許是有些卑劣的,但她也是值得的。
有些事原本不用計較的這么清楚,有些事其實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可人這一生走在這條道路上,總要做出許多選擇,付出不一定會有收獲,付出也不一定必須就要得到收獲和成功。
比起尋求虛無縹緲的理想,大多數(shù)人更在乎,也僅能在乎的不過是他們眼前的東西,眼前的一日三餐,眼前的奔波勞累,歸家途中房間溫馨的燈光,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
它已然值得花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