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官員、鄉(xiāng)紳,小張掌柜又說晉南權門,主要是五大鹽商:“明天我們鹽業(yè)行會這邊去的人會多些,莫約二十個。磊少爺不用擔心,這人雖多,但整個晉南商會您只要認得‘張邢趙李陳’五家即可。”
張磊正想著“張邢趙李陳,鹽不出六門”的事,許是見張磊出神,小張掌柜又道:“磊少爺不用怕生,這邢趙李陳四位老爺跟咱們張家都有交情,一時半會認不全,也不打緊。但其中一位,您是要認得的?!?br/> 張磊一怔問道:“要認得哪一位?”
“邢大舅爺,也就是三姨太的娘家兄弟,三姨太跟別的姨太不同,對那位刑舅爺,宅子里都要叫一聲舅老爺的,您明兒碰到了,也隨……隨鉅少爺叫他一聲邢舅爺罷?!?br/> 張磊問道:“這邢舅爺身上或者臉上,可有什么明顯特征,能讓我好辨認的?”
小張掌柜想了想,抬手點了點右側鼻翼道:“邢舅爺這兒,有一顆痦子,比較好認?!?br/> 張磊“嗯”了一聲,表示記下了。
小張掌柜放下手,向張磊解釋道:“請磊少爺記住邢老爺,除了三姨娘這邊的關系,還有另外一個原因?!?br/> “哦?”
“這邢家雖排在張家后面,居于第二,但他們家是鹽吏世家,往上數七輩都是在晉南鹽業(yè)里打滾的,只要想在晉南鹽業(yè)里頭討生活,就離不開邢家。當然,這也跟他們的家族承繼有關,他們邢家每一代都會從兄弟里頭挑出兩個能力拔尖的,一個放在運司衙門里承襲經制吏一職,另外一個則繼承家業(yè)在外販鹽經商。兄弟倆個一吏一商,就好似盤踞在晉南鹽業(yè)里橫跨官商兩界的隱形老虎,實在不可輕視?!?br/> 聽到這,張磊越發(fā)明白,大太太為何要吃齋念佛避讓三房,雪花鹽為何能一手把控張家內院事務性格張揚,想來這都跟雪花鹽背后的邢家脫不了關系。
在這晉南地面,當官的離不開鹽,在這大明天下,做生意的又離不開官。
“邢家這一代,在外掌舵的,是邢家的大舅爺,在衙里當差的,是邢家的二舅爺。”說到這,小張掌柜頓了一下,頗有深意地看了張磊一眼,緩聲強調道:“這兩位爺都是咱們三姨娘家里的親兄弟,也是鉅少爺的親舅爺,其它人就算了,但這兩位,您可著緊些?!?br/> 這話說得隱晦,張磊卻聽懂了,這是在變著法子提醒他,在不得罪邢家這兩位的同時,也讓他留個心眼,莫要被人牽著鼻子走。他瞧了這位青年掌柜一眼,心想他雖然仍然叫自己“磊少爺”,可同時也小心翼翼地管張鉅作“鉅少爺”,算是兩不得罪,現在又這樣提醒自己,已經算是向自己示好了。
當下沖著小張掌柜笑道:“謝小張掌柜提醒?!?br/> 小張掌柜也跟著一笑,拱手道:“大少爺您太客氣了,這是我分內的事情?!?br/> 他頓了頓又說:“家里的買賣,大小姐都過問,鹽業(yè)的買賣,一向是萱怡堂那邊分管,所以我來烏象院之前,分別到這兩處去了一下,萱怡堂那邊三姨太只含糊說照老爺說的辦,大小姐那邊,卻交代了兩件事?!?br/> “哪兩件?”
小張掌柜緩聲說道:“一是接官的時候,不要出什么紕漏,給人留下把柄;二是對商的時候,磊少爺是代表張家去的,張家是鹽業(yè)行會的首席,少爺你切莫失了威儀?!?br/> 張磊端這茶盞,慢慢咀嚼張玥的話,嚼著嚼著,倒讓他嚼出一番味道來——這張玥,她想說的無非是我們是鹽商,對著官家自是要伏低做?。坏珜χ}商,我們張家就是鹽業(yè)會頭,則要保持該有的威風及體面。
他清淡地一笑,對小張掌柜說道:“長姊這話,我聽明白了。小張掌柜,還有其它事情嗎?”
“就這些了,沒有別的。”小張掌柜起身對著張磊行禮道:“磊少爺,明天還要早起出發(fā),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br/> 張磊點了點頭,招來小福庭道:“福庭,幫我送送小張掌柜?!?br/> 小福庭應聲領命,引著小張掌柜出了烏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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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張磊早早就睡下了,第二天天還未亮,又已經起身,張磊是伺候過鄧志上朝的,所以并無不習慣。這一次不走菜園子了,從久成堂那邊繞到巷子里來,小張掌柜和孫小勝已經等在那里了。
孫小勝說:“大少爺,今天我來給你牽馬罷?!睍x地今年多馬,張家子弟出門也多不坐轎而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