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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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光兄弟是兩個人，哥哥叫有光勉，弟弟叫有光淳。兄弟兩個來到中國也有好些年了，哥哥的身份是大商人，弟弟的身份是旅行家。兩人滿中國的來回走，一邊走一邊交中國朋友，勘中國礦藏。有許多人都說他們是間諜，不過并沒有十分確鑿的例子；有光兄弟自己也滿不在乎，反正無論中國人說什么，他們都一概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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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山的名氣很大，但是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來看，的確還是偏僻，距離長安縣和文縣都有一段距離。自從得知了青云山中興許藏著一座金礦，他們立刻來了精神。因為長安縣內(nèi)的大軍頭對日本人素來不大友善，所以他們立刻登了文縣新貴張顯宗的門，以著一家大商社的名義，要和張顯宗聯(lián)合開礦。如果張顯宗無意合作，他們會馬上跑去長安縣另尋伙伴；如果張顯宗有意合作，金礦一旦真實存在，長安縣內(nèi)的人物少不得也要出場，從他們的手中搶一杯羹?？偠灾?，舍不得孩子套不來狼，想要分金子，就得賣命。好在據(jù)有光兄弟說，日本的技術(shù)人員在秘密勘探之后，認為青云山金礦的含金量也許會是相當(dāng)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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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在定了主意之后，雖然前途未卜，但好像放下了一樁心事似的，沒來由的感到一陣輕松。帶了幾色鮮艷綢緞去了丁宅，他沒別的事，就想見岳綺羅一面。岳綺羅的身體不是很好，讓他一直有點懸心。她要吃人，他就供著她，反正她小小一點腸胃，吃也吃不了許多。供養(yǎng)著岳綺羅，像供養(yǎng)著一個秘密的小神仙。他很愿意去做她的信徒，不為別的，就為她是個陰森森的美麗小姑娘。陰森森的豆蔻花開，陰森森的二月年華，矛盾而又調(diào)和，讓他失了神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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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丁宅之后，他輕車熟路的直接進了后方的小院。丁宅的人都快死絕了，也只有岳綺羅敢在兇宅繼續(xù)住下去。小院內(nèi)外都很安靜，仿佛快要落春雪了，天空陰的厲害。他推開房門走進去，房內(nèi)一片冷清，黯沉如水。天光從玻璃窗中射進來，深深淺淺的投了滿室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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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綺羅擺了個彌勒佛的姿勢，歪坐在一張靠墻的長沙發(fā)上；似乎是剛剛午睡醒來，一頭齊耳短發(fā)亂成無法無天。一手撐在沙發(fā)上，一手搭在膝蓋上，她抬眼望向張顯宗，臉很白，眼睛很黑，薄薄的嘴唇透出淡淡的水粉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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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笑了一下，向她一托手上的玻璃匣子。匣子里面一層層的疊了綢緞，有桃紅有柳綠，有鵝黃有天藍，每一樣的尺寸都不大，因為岳綺羅是個小人兒，從頭到腳的做上一身，也用不了許多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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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好看？”張顯宗問道：“春天到了，該添新衣裳了?！?br/>　　?
　　岳綺羅本來正在發(fā)呆，此刻怔怔的盯住了玻璃匣子，直過好半天才有了回應(yīng)：“好看?！?br/>　　?
　　然后她伸手向前一指：“綠的我不要，你給我換一件雨過天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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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很有耐心的點頭：“好，我記住了，換一件雨過天青的?！?br/>　　?
　　他把玻璃匣子放到一旁的桌上，走上前去蹲在了岳綺羅面前，仰起臉笑問：“怎么一個人坐在屋子里？悶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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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綺羅倒是不悶，因為方才一直在發(fā)呆，不知不覺就消磨了時間。微微低頭正視了下方的張顯宗，她想他是凡夫俗子，死了，就沒了。她不愛他，可是他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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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對著張顯宗微微一笑，她伸手從沙發(fā)縫隙里摸出一盒火柴：“多謝你來瞧我，我變個戲法給你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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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她抬手在虛空中畫了一道符，隨即劃燃一根火柴向上一扔?；鹈缬挠牡娜紵诹税肟罩?，隨著她的指尖起伏旋轉(zhuǎn)，是一顆靈活的小流星。短暫的光明過后，她利落的打了個響指，附在火柴上的魂魄立時消散，只余一縷灰燼無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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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好玩？”她興高采烈的問張顯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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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認真的點頭：“好玩?！?br/>　　?
　　岳綺羅慢慢收斂了笑容，感覺自己的幸福和本領(lǐng)不甚匹配。百無聊賴的咂了咂嘴，她伸手一拍張顯宗的肩膀：“我牙齒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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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立刻提起了心：“哪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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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綺羅張大了嘴巴，用手指向里面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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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顯宗探頭望去，就見她生著兩排整整齊齊的小白牙，里面有一顆白中透出隱隱的一點黑，似乎是蛀了，不過他不是醫(yī)生，也不能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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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縣城內(nèi)有座小教堂，教堂里駐扎著一名老掉牙的西洋神父，神父除了傳教之外，同時也擔(dān)任西醫(yī)一職，而且醫(yī)術(shù)還頗高明。張顯宗領(lǐng)著岳綺羅去了教堂，要請神父為她看一看牙齒。經(jīng)過神父的診視，他得知岳綺羅的牙齒的確是處在了危險之中，大概是冬天糖豆吃太多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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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齒雖然要壞，但還沒壞到值得修補的程度，所以張顯宗和岳綺羅在心中有數(shù)之后，就坐上汽車回了家。一路上岳綺羅暗暗用舌尖舔著她的壞牙齒，心想一旦它壞到不可救藥了，自己就拔掉它，換顆金牙。而張顯宗坐在一旁，先是不動聲色的抱著胳膊看風(fēng)景，看著看著伸出一只手，試試探探的握住了岳綺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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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綺羅全神貫注的舔牙，隨他去握。對于張顯宗，她并不討厭，她只是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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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礦是件大事情，動工之前要做無數(shù)的準備，打通無數(shù)的關(guān)節(jié)。所以日子風(fēng)平浪靜的過下去，外人并不知曉內(nèi)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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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縣太平，長安縣也太平。只要不打仗，兩處就都是繁華的好地方。無心在青云觀內(nèi)住了三天，其間不見天日，從早到晚的只和出塵子談?wù)撋街泄侄础６粗械墓治锕们也惶?，行尸走肉都有來歷，也不奇怪；怪的是洞子本身。出塵子認為憑著先師的力量，絕不能夠不聲不響的挖出大山洞。師父或許是偶然間進了山洞，發(fā)現(xiàn)洞中的種種古怪；至于山洞的由來，恐怕他老人家也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