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和阿娘一輛車,說著閑話,不緊不慢趕到寶林寺,車子停進(jìn)福音閣后院,這會兒時辰還早,娘兒倆上了二樓雅間,先喝杯茶吃幾塊點(diǎn)心,歇一歇再上山。
雅間在福音閣轉(zhuǎn)角,三面有窗,一面窗戶對著寶林寺山門,另一面窗戶是對著京城過來的方向,還有一面,對著福音閣挑空的大堂。
兩個人剛剛凈了手坐下,從京城方向,不緊不慢過來了幾輛車、一隊(duì)人,最前一輛車旁邊,一個二十出頭,面容清俊中透著絲絲崢嶸的男子騎在馬上,目不斜視,神情冷峻,男子身上的靛青薄斗蓬不時迎風(fēng)揚(yáng)起,露出里面的月白長衫。
“這是哪家的哥兒,氣勢不凡,就是看著有點(diǎn)不合時宜?!睆?zhí)屠钔┮黄鹂粗絹碓浇哪凶?,低聲評價,她們娘倆一向說話隨意。
“車上有徽記?!崩钔╊D了頓,示意男子旁邊的大車,“是季天官家的,這大概是季天官的兒子?!?br/>
“是先季皇后家?怪不得氣度不凡,季皇后……唉,也是遇人不淑?!币粋€季字,讓張?zhí)舾械穆?lián)想到了女兒的遇人不淑,頓時神情黯然。
李桐沒留意阿娘的黯然,她還在盯著季天官長子季疏影。
早些時候,甚至早在晉王立太子前,季疏影和姜煥璋就相交極好,綏寧伯附庸風(fēng)雅,季疏影相當(dāng)捧場,送了許多銹跡斑斑的破爛青銅物件兒給綏寧伯。
他和姜煥璋翻臉交惡,是什么時候的事?好象是在追封周貴妃為莊懿太后時,是因?yàn)橛媚膫€字,還是因?yàn)樽凡蛔贩?,她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從周貴妃追封為莊懿太后之后,姜煥璋時常惡罵的人中,就多了個季疏影。
后來,她從錢老夫人支離破碎的話里,聽出了點(diǎn)滴端倪,季家,因?yàn)榧净屎蟮乃溃瑯O恨了周貴妃,以至于深恨整個周家,可皇上和楊太后,特別是楊太后,卻一直對周家禮遇有加,周家的榮華富貴,一直綿延到她死那天,楊太后的述說里,從周貴妃其實(shí)對她不差,至少讓她活著了,漸漸到周貴妃待她如姐妹,總之是一年比一年待她好,以至于后來,周貴妃對她,就到了極其敬重、視她如姐、恩重如山……
“桐桐,坐下歇一歇,嘗嘗這個,清香得很?!睆?zhí)崧暯兄兄芭_,怔怔出神的李桐,李桐恍過神,坐回到張?zhí)赃叄嗔酥粡執(zhí)更c(diǎn)的白菜包子,確實(shí),清香得很。
兩個人喝了一會兒茶,起身下樓,從寶林寺正山門一路往上。
雖然貴客們多數(shù)還在路上,可寶林寺里已經(jīng)布置妥當(dāng),這會兒的寺里,經(jīng)幡招展,香火繚繞,寶相莊嚴(yán)中透著光鮮富麗,卻幾乎沒什么人,相當(dāng)清靜。
這是這一生,李桐頭一次踏進(jìn)神佛之處,李桐提著心,跨進(jìn)殿門,提著顆心,跪到了彌勒佛面前。
這樣的經(jīng)歷,為什么會降到她身上?難道是佛祖憐憫她?給她這一次改過的機(jī)會?李桐仰頭看著笑看世間的彌勒佛,佛祖目視三千大千世界,她渺如螻蚊……
她沒恨過誰,她一世悲涼,都是因?yàn)樗约旱挠薮溃敕止植坏脛e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