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的大風(fēng)將戰(zhàn)爭的烽火氣味帶到帝城之中,嗅到這股氣味的駱弈露出了猙獰的笑容,要滅盾甲軍,先殺卓玉心與藺展顏,趁人之危偷襲藺展顏的一招沒能得手,卻有幸見到不動兵戈便能夠摧毀整個潮州魁王府的一幕,這一日之后,藺展顏與卓玉心失和,宇文泰與卓玉心反目,藺展顏,卓玉心,甚至是卓子騫,成為整個魏王朝的公敵已成必然。
沒有了卓家人,盾甲軍便沒有了主心骨,攻下大魏北境,橫掃西境指日可待,十萬天狼大軍已經(jīng)做好撕裂禹州城的準備,卓家掌控盾甲軍的三人均身陷帝城,掣狼金戟軍此時不進攻,更待何時?
駱弈與金剛弟子無聲地來,又想無聲地走,退到人群之外,朝著來時的方向離開了,明知他們所去為何,此時有心之人也只有心無力。
名聲與信任,妻愛與子愛,在燕留王公誅身份,將他用盡半生籌劃的復(fù)仇大業(yè)毀之一旦時,藺展顏的余生就顯得蒼白了。
可是燕留王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藺展顏看著帝城中廢棄宮殿的方向,在那里的地下,埋藏著三萬未亡人,畢英寒說過,他感覺得到,那些沉睡在地下百年的軍士有了心跳,他們要活過來了......
沒有見識過永生之術(shù)的人不會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會有死而復(fù)生,可是親眼見證過玉家第一代尸魁與玉羅煞的恐怖之狀的人還會這么說嗎?
燕留王之所以敢背棄他們之間的約定,定然是有了一種沒有盾甲軍他也可以攻城陷地的信心,這樣的信心來自哪里?
“是他們,你要他們醒來,百年前帝城高舉燕字大旗揚言橫行天下不是荒誕之言,他們都是不死之身,從始至終,你要的從來不是盾甲軍,而是他們,醒來后的他們,是嗎?”
面對藺展顏的再一次聰明絕頂,燕留王笑笑,若非當(dāng)年這支軍隊突然石化,今日天下哪里還有這么多的孤,這么多的王啊。
“阻止他,帝城之下有一支不死之軍,他們?nèi)羰切褋?,天下再無生靈......”
藺展顏試圖用一句真話來喚醒圍觀的麻木之人,可是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透著一股鄙夷的怪異,一個善于撒謊的騙子,一個為了復(fù)國仇,撒下一個三十年彌天大謊的騙子,過去三十年的風(fēng)光不在了,他看到有敬佩卓玉心一介女流稱王的人在此時對她的惋惜中而對他的憤怒與鄙視的口水,他的話再沒有舉足輕重的分量了。
人群從正中向兩邊讓出了一條道路,身為今日帝城最具議論紛紛的三人之一的卓子騫面向卓玉心,想走過去,又不想靠近,從前他不相信燕留王的話,他不相信他的身上流淌著的會是燕國皇室的血,可是這一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當(dāng)燕留王將這個‘人之笑柄’的消息公之于眾時,他的父親與母親竟然默許與認同。
當(dāng)不得不接受這些隱藏在心里二十年間的秘密已經(jīng)被卓子騫知曉的事實,卓玉心滿目倉容,朝卓子騫伸手過去,楚楚可憐:“子騫......”
卓子騫顫抖著聲音開口說道:“母親,從小到大,我一直聽您的話,現(xiàn)在我要聽您說一句話,我是誰?”
卓玉心兩眼泛淚:“子騫,你是娘的孩子,永遠都是娘的孩子。”
藺展顏低下頭不去看卓玉心與卓子騫二人,轉(zhuǎn)而以不符他名士身份的狂浪大笑朝燕留王說道:“你以為出賣了我,你能獨掌全局?你別忘了,你說的,這是我用了半輩子來謀的局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輸了,你也輸了,我輸了三十年,還可以重頭再來,你輸了,你的燕王朝還有一百年可等嗎?”
藺展顏仰天長笑,一頭長發(fā)散開飄飛,狀若瘋癲,又形似酒醉,腳步踉蹌地從人群中走過,走過卓玉心與卓子騫身邊,繼續(xù)仰天大笑,好似他這半生籌謀化作煙云,本就一無所有的他什么都沒有失去,可為什么在走過卓玉心身旁時他會眼角泛淚?在任逍遙追上去攙扶著他的時候,他會默然接受?
“我兒,過來!”燕留王朝卓子騫喚道。
“子騫,到娘身邊來!”卓玉心言語有哀求道。
卓子騫不想到燕留王身邊去,可是這里所有人憎惡的目光都將他與燕留王歸成了一類人。他想到卓玉心身邊去,那是他從小到大喊著的母親,可是,她的另一個身份竟真的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兇手......
所以,他,誰的身邊也不想去,這里,眾目睽睽之下的罪惡之地,他不想再停留,于是,對著卓玉心失望地搖搖頭,轉(zhuǎn)過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