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戰(zhàn)火連天,西境祥和依舊,路過潮州之地,除了看到盾甲軍有對吐谷渾的防御態(tài)勢,還看不出有出兵北境的跡象。
從前,潮州是他的家,可現(xiàn)在呢,在一個為歹人所津津樂道的身世故事流傳開來之后,潮州,還是他的家嗎?
卓子騫選擇繞過潮州,前往吐谷渾邊境,他答應過鳩離大相師要將他的禪杖送回吐谷渾皇廷。
乎海城外,兩隊三十余僧侶越過吐谷渾與西境邊界,進入到西境所轄之地,骨髀關以西瞭望臺吹響警告號角,骨髀關大軍傾巢而出。
這兩隊僧侶來到卓子騫面前,他們各自手中搖晃著佛鈴,口中念著佛語,走在最前面的兩個僧侶閉著眼伸出手,意為接過卓子騫手中的禪杖,卓子騫恭敬地將禪杖交于這兩位僧侶之手,這樣的和諧友好無關兩國戰(zhàn)事,在接過禪杖之后,其中一僧侶從袈裟內(nèi)拿出一顆金色藥丹,作為交換,放在卓子騫的手上,這些僧侶仍舊一言不發(fā),轉身離開。
看著手里的藥丹,卓子騫猜想這大概就是鳩離大相師最后的安排,可是鳩離又怎會提前預料到卓子騫會向他求取救人之物呢?
本想追上去詢問一番,可是僧侶已經(jīng)走遠,乎海城頭上同樣響起了號角聲,是骨髀關的盾甲軍來了。
茫茫戈壁之地,盾甲軍浩浩蕩蕩而來,帶起的煙塵自成一線,如同卷起的風暴狂沙,這一支盾甲軍前的領軍之將乃是電字營三品盾甲將黃游云,老將黃駭膝下第三子,與卓子騫年紀相當,自幼便是摯友,隨煙塵而來的盾甲軍迅速將在空蕩蕩的戈壁之地顯得孤零零的卓子騫圍住。
許久不曾見到黃游云了,自從黃游云十五歲正式入了電字營,二人便是聚少離多,黃游云方方正正的臉型與那雙異常有神的大眼睛使得隔著老遠便能被一眼認出,此時黃游云身上除了一身略顯舊色的盔甲外,兩肩頭各縫制一只黑色鷹羽制成的翅膀,使得面容看上去并不老成的黃游云卻格外帶了一種霸氣之感。
“少城主,您可回來了,魁王帥正四處派人找您呢?!秉S游云上前跪稟道。
大概是黃游云還不知,大概是他的身份的消息還沒有傳到潮州城中每一個人的耳朵里,他還在接受著這樣的恭敬之禮,少有的感覺到與黃游云之間更生分了。
“我還不想回去?!弊孔域q走過跪在地上的黃游云身邊,上馬又要離開。
黃游云急促道:“魁王帥憂心少城主的安危,已經(jīng)病倒在榻?!?br/> 聽到這里,能讓卓子騫止步也就只有他的母親的安危了:“什么,母親病倒了?”
“二小姐陪魁王帥回來那日,魁王帥就已經(jīng)身體抱恙,而今遲遲沒有少城主的消息,整日憂心忡忡,病況愈重......”
不等黃游云啰嗦完,卓子騫已經(jīng)策馬飛奔向潮州。
......
“母親,您怎么樣?”
狂奔回魁王府,跪倒在卓玉心的床前,屋中人除了他的二姐藺旖旎與羽一閣老便是幾位潮州城里饒有名氣的郎中了。
藺旖旎堵著卓子騫的嘴巴,禁聲道:“別出聲,娘剛睡著?!?br/> 而后又小聲地斥責卓子騫道:“你怎么回事,娘在北冥被人打傷你視若不見,回來潮州一連病倒三日你都音訊全無,枉娘整日把你掛在嘴邊上念叨著,你說,這幾天你都干嘛去了,若是不能說出個讓我原諒你的理由來,我可不饒你。”
此時羽一閣老在卓玉心拔掉了扎在身上穴位的最后一根銀針,與屋子里的人說道:“都出去吧?!?br/> 藺旖旎纏在羽一閣老身邊問個不停:“我娘到底怎么樣了,你快說啊。”
羽一閣老將目光看向了卓子騫:“傷不在身而在心,哀傷入心,真氣逆流,氣損丹田,若要痊愈,怕是還要......”
正要說眼下沒有辦法時,忽地看到卓子騫揣在腰際的那顆藥丹,羽一閣老目光一閃:“這是,佛衍玉丹?”
卓子騫迷茫,拿出這顆看似并無特別之處的藥丹問道:“閣老說的什么?”
羽一閣老尚不敢確信,拿過藥丹仔細瞧看,嗅過幾下確認道:“這就是佛衍玉丹,此藥丹極為珍貴,煉就之術傳自南疆南陀僧人,世間流傳不過十余顆,且多在西域王國皇廷之中,昆侖山境元殿曾幾度試煉此丹,無果而終,相傳此丹融于佛手,匯與佛性,良善之極為世間藥丹之最,可解百毒,可愈百傷?!?br/> 羽一閣老似乎看到了治愈卓玉心的希望,微微一笑道:“天意如此,北境勢微,西境孤立,終究還是要她來挑起這片天啊?!?br/> 藺旖旎在一旁高興道:“太好了,快把這顆佛啊丹給娘親服下。”高興之余,甚至沒有問一句卓子騫這藥丹從何而來。
羽一閣老知道這顆藥丹于卓子騫而言或許別有用處,饒有深意問道:“子騫,佛衍玉丹是你的,你來決定。”
看著羽一閣老厚重期望的眼神與藺旖旎疑惑詫異的表情,卓子騫忽地明白鳩離大相師此舉的深意了,他成全卓子騫救人之心,可是要做一個選擇,取舍的選擇,就像卓子騫答應鳩離大相師在死后的兩個條件一樣,有舍方能有得,只是一面是親情,一面是大義在卓玉心沒有受傷之前,他的選擇是在紫衣與紅袖之間二選其一,而今有了卓玉心,他就在他們?nèi)酥羞x其一,無論選擇誰,對卓子騫而言所放棄的兩人對他來說都將會是余生一輩子的痛心。
又忽地想到北冥帝城那一幕幕光景,默認與贊同,沒有人反駁燕留王那一番對于家仇國恨的慷慨陳詞,那么魁王府中的這個人已經(jīng)不是他的母親了,而是他的仇人......
“小弟,你到底怎么了,那是娘親啊,你在猶豫什么?”
藺旖旎的一句話將卓子騫從失神中拉了回來,娘親,這兩個字聽起來多么地親切,就算燕留王是他的生父,就算卓玉心是他的仇人,可是他對他的生父除了憎惡便是憤怒,對他的仇人除了愛戴便是濃情。
“母親不會有事?!弊孔域q對藺旖旎苦澀一笑,轉身進到房間,將藥丹喂進了母親的口中。
那天晚上,卓玉心的氣色漸漸好轉,可是卓子騫卻是守在仍舊昏迷不醒的紫衣與紅袖身邊,對這兩位陪伴多年的紅顏佳人只有默默一聲:“對不起,若有來生,我必償還?!?br/> ......
潮州大牢之外,在夜空的一片陰云遮擋住了皎潔的月光之后,守在大牢外的四名軍士同時聞到了一股胭脂香味,這是一股女人香,令人飄飄欲仙的女人香,在整個人都沉浸在這樣的胭脂香氣中后,他們眼中的光景不再是潮州大牢,他們仿佛看到了一群身姿綽約,嬌艷欲滴的女子在嫵媚地朝他們走來,四個人的臉上盡是無盡享受的表情,好似他們已經(jīng)感覺到這些女人的纖纖玉指劃過他們的臉頰,解開他們的盔甲,一陣陣鼻息之氣吹進他們的耳朵......在這樣的欲仙欲死中,四個人挺直地站立著,七竅流血,面容僵青,一命嗚呼。
一團胭脂氣在大牢前聚攏,打開了大牢的鐵門,胭脂氣散開,換了一張面皮的鏡花不該妖艷的步伐大搖大擺地走進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