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況的轉(zhuǎn)換,由平整到顛簸,
午間的炎熱,將車廂悶成了烤箱,衣著破舊的人們抱膝坐在兩側(cè),像擺好的食物,默默地等待著高溫將自己烤熟。
干裂的手,枯干的唇,陽光從車廂一角的小窗拉出狹長,
扒在窗前的眼,是車廂中唯一的希望,
而就是這唯一的希望,也同荒野上的路牌一起,一閃而過。
“完了…完了……!”
“維拉斯!”
絕望的音節(jié)落地摔碎,濺起融化,絕望蔓延。
維拉斯,
那是他們當(dāng)初好不容易才穿過的地方!那片荒涼危險的荒原,干燥、野獸、沙塵,吞噬了不知道多少像他們那樣的難民隊伍。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不要,我不要去維拉斯?。?!”
一個佩洛族老人崩潰了,開始拼命捶打靠駕駛室側(cè)的車廂,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才中年,只是被漫長逃難磨糙了臉。
“求求你們!我我再也不偷東西了!我不要去維拉斯!我不要去維拉斯啊?。。 ?br/> “夠了…!把布什拉住!別讓他把事情搞得更糟!”
嘈雜的維多利亞語在車廂內(nèi)扭攪在一起,直到最吵鬧的那個被壓制為止。
在哥倫比亞的土地上,出現(xiàn)各國的語言并不奇怪,
但相較普通的外國移民,他們這樣難民的“身份”,就要難堪的多。
因為官方的消極態(tài)度,他們在邊境就被攔下,像很多其他人一樣,被用各種借口搪塞阻塞,扔在邊境收容區(qū)內(nèi),享受著每幾日一次的“隨機(jī)死亡”率,
難民中有人感染了源石,密集的人數(shù)下,傳染擴(kuò)張,多次針對感染者的攻擊事件爆發(fā),
本就壓抑的氣氛更愈絕望。
事實證明,在生的誘惑下,一切體面都可以出賣,
所以當(dāng)時包括他們在內(nèi)的很大一部分人,放棄了徒勞的“安置等待”,轉(zhuǎn)選鋌而走險,從人員部署較稀疏的無人區(qū),越境進(jìn)入了哥倫比亞境內(nèi)。
他們不清楚自己是否屬于“幸運”,
尤其是得知后來哥倫比亞出錢立下“邊境墻”后。
被困死在邊境的維多利亞人肯定還有很多,但此時“逃出生天”的他們,似乎也活不長……
“該死!當(dāng)初我們就不應(yīng)該管那艘黑色陸行艦!”
在付出了三分之二人的代價,終于走出維拉斯荒漠之后,逃難的隊伍不論物體還是精神都已經(jīng)瀕臨崩潰。
無錢無糧,放眼四周只有不盡黃沙。
又一路顛簸身患絕癥,處處遭人排擠。
正當(dāng)他們以為從一個地獄踏進(jìn)另一個地獄時,那艘遷移來又停下的黑色陸行艦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
盡管是從沒見過的型號,漆黑的外殼又透著一絲古怪,但饑餓面前,難民們沒得選擇。
只要能偷到一些物資,哪怕不是藥物,而是一些食物,都能救活他們自己與落腳地根本沒法再走了的家眷!
可現(xiàn)實還是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
一個黑色幽默的冷玩笑。
卡車幾轉(zhuǎn)彎折,黑色山一般的陰影立在沙石之間,掐斷陽光,無言的告訴他們:到站了。
“他們要……讓我們干嘛……?”
枯啞的詢問得不到答案,
因為答案早就寫在了人們的心中,與體表的源石晶簇上。
感染者……
在泰拉有明文法律之前,迫害感染者就已經(jīng)是社會中的常見現(xiàn)象了,
不論身份如何,是飽有文學(xué)的學(xué)者,還是基層階級的市民,亦或小有成就的商人,身上生出的源石都會將本來的身份殘忍剝奪,刻下永遠(yuǎn)洗不清的“感染者”的符號。
所有人巴不得與他們遠(yuǎn)離,沒人會聽見他們的悲鳴,
是丟進(jìn)礦洞里勞累致死?還是推上拓荒的原野?
寥廖的九人已經(jīng)不敢想了。
車廂晃蕩,車輪停下,廂門打開,
陽光重新照入屋里,卻不再明媚,而像壓榨的鐵鞭,鞭打的他們不敢睜眼。
“出來吧,各位,到站了?!?br/> 柔和的、似神職的腔調(diào),從車廂旁傳來,
“今后諸位的生活,就在這里度過吧……”
聲音補充,眾人心苦,更有膽小者,甚至哭出了聲。
外面的未來會有什么?
無休止的勞役?暴虐野蠻的管制?違規(guī)者砍去手腳?還是吊死示眾?
畏縮的九人終于踏出了車廂,映眼的,除了龜裂的風(fēng)沙,還有驚駭世俗的一幕——
不遠(yuǎn)處的懸崖上,一個被捆上長木板的薩科塔人正在絕望地奔逃,還很年輕的臉上,掛滿厚厚的汗?jié)n,眾多魔族在后面追趕,野蠻地吶喊,最終將薩科塔逼下懸崖,在空中慘叫一躍,摔入了視野外的荊棘亂石崗。
懸崖上的魔族爆發(fā)出了見血的狂歡吶喊,
更令人恐懼的是,魔族之間,竟還混入了幾個薩科塔同族!